林桉的泪冲刷着他的脸和手机屏幕,我没办法说出一句安慰的话,那可是从小培养他长大的人,他心中唯二的亲人。 我很难过,一想到那个曾经在家里给我和林桉煮好饭菜,给我折纸的爷爷奶奶就这样离去了,就好像心里有一块被掰走了。
坐在我和林桉对面的是一位昏昏欲睡的母亲,和一个精气神十足的十来岁的小孩。我和林桉撑着两把伞来车站,衣服都被淋湿了大半,坐在车上,像两个在雨夜里的逃犯。
我抬头才发现,那不是劣质车厢漏雨,而是人类眼里的结晶。林桉的手机屏幕亮着,是妈妈发来的短信。很短的信息,都不像妈妈的作风。
我瞬间紧张起来,不知道是该让女人进来,还是不该让她进来。
“谢谢你。”我摸了摸小孩的头,他又蹦蹦跳跳地回到座位上,靠在了他妈妈身上,他妈妈把他揽在怀里,轻轻拍打他的背。
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已经是深夜十二点,我的睡意却溜走了。满脑子都是爷
林桉的妈妈没有待多久,林桉把她领进书房里,其间有一阵稍微激烈的争执。我只隐约听到一句,“如果不是因为她不让我打胎,我也不会落到这一步的!”。那尖利的声音划破整屋的寂静之后又很快消失。
小孩不满他母亲的回答,此时列车行驶得很平稳,他走过来递给了林桉一张纸。
“挺好的,你和他很配。”她客气地说着。我也不知该回应什么,只好傻傻的陪笑。
“你是桉桉的女朋友?”她笑眯眯地问我。
林桉走过来,叫了一声:“妈”
林桉说了这几小时来的第一句话:“你睡会儿吧,靠我肩上。”
我睡不着,但我还是把头放在了林桉的肩膀上。他很熟,骨头硌在我的太阳穴上,只让我更加清醒。
我本想替林桉接过那张纸,但是没想到林桉自己接了过去,他的泪水很快又打湿了那张皱皱巴巴刚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餐巾纸。
“莉莉,谁啊?”林桉探头出来,也愣住了。
妈妈的话萦绕在我的心里,她说林桉的爷爷奶奶晚上的时候出了车祸,对方酒驾,爷爷先走了,奶奶还在急救。
他们任教的大学也特意派了一大批人来慰问林桉,顺便送回了他们办公室里的杂物和书籍。
我点点头。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像是老旧电影里的走马灯,平淡又寻常,林桉的爷爷奶奶都是独生子女,没有什么亲戚。葬礼很简单,爷爷奶奶很早就给自己买好了墓地,来的人大多都是保吏小区里的人以及林桉爷爷奶奶的学生。
我闭着眼睛,一滴雨珠滴在了我的头发上,慢慢地渗进我的头皮。
对面的小孩问他的妈妈,“哥哥为什么这么伤心啊?”
,有的人西装革履,可能是为了明天去参加会议,也可能希望在列车上推销保险。有的人怀里抱着熟睡的小孩,有的则抱着狗。大家都奔向一个目的地,可能是回家,可能是工作,也有很多,像我和林桉,为了去见一些人。
我很想哭,但是我不能,这一刻林桉除了我没有人可以依靠。我默=默默抱住他,轻轻拍拍他的背。
林桉妈妈走的时候还和我说了再见,我看见门外有一个男人在等她,估计是她的新伴侣。
“桉桉,奶奶没了。”
他妈妈都没有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回应他:“小孩子别问别人的事。”
林桉在葬礼期间一直住在我家里,因为妈妈不忍心他一个人睡,也害怕,她说怕林桉做傻事。
她眼角的痣和林桉相似的脸让我想起那张照片。
“我再也没有家了。”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他目视前方,看着对面已经陷入熟睡的母子。
医生联系上了林桉的妈妈,但是无济于事,只好打给妈妈。妈妈说她签了好多次病危通知书,就好像那张薄薄的纸,可以在奈何桥上构筑了奶奶,让她不要走。
“莉莉。”林桉叫我,他的声线因为隐忍已经变得沙哑。
还有个插曲,当时我在帮林桉整理爷爷的教案,他准备无偿捐给大学,门被敲响,我以为是大学里的老师来了,便赶过去开门。一进门我就愣住了,那是一个非常美艳的女人,而且看着很年轻。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粉饰,却掩盖不住她五官里的漂亮。
林桉的妈妈走进来,她笑着和我打招呼,我有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窘迫,主要她长得太漂亮,我有一种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林桉的感觉,一时间不知道该把眼睛移到哪里。
一时间林桉家里变得很拥挤,要么就全是人,要么就全是礼品和杂物。林桉在那座熟悉的房子里,进进出出,只剩下疲惫。
我没有纸,只能用袖子接下咸涩的泪。林桉紧咬着嘴角,抑制着自己的声音。他的哭声闷在胸腔里,我却听见了。
“哥哥别伤心了。”
我也怕,这两天林桉瘦了很多,被黑色的孝服裹着的时候就像纸片一样,一吹就能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