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睡意的两个人不断找着话题,嬴渠梁侧过头问江寒:“先生,中原都是个什么模样?”
嬴渠梁蒙了,那中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抓了抓头发,想不明白。
嬴渠梁被江寒笑得打了一个寒颤,缩了一下脖子嘟囔着。
这个“咥”字,便成了秦人独有的方言,被东方士子讥笑为蛮实土话。
瘸子高兴地跳起来蹦到篝火前,拿出一把短剑,极其利落地将烤野羊割成许多大小一样的肉块。
福了,还想爵位?”
嬴虔默默摇头,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寒笑道:“你父亲说的没错。”
此刻,江寒也笑着拱手道:“多谢,咥!”
陶埙呜咽,粗重悠扬的歌声飘荡在山风里,飘得很远,很远。
族老点点头,高声道:“咥肉——”
嬴渠梁重重的点了点头:“渠梁明白了。”
《周易》的《履卦》就有“履虎尾,不咥人,亨”的卦辞。
江寒来到院外的一棵老树旁坐下,嬴渠梁坐到了他的身边,转头看向江寒:“先生,有功不赏,很不公平。”
江寒百感交集,吃完野菜疙瘩,站起来肃然拱手道:“老伯,我
周部族东迁洛阳后,悠悠数百年,大受中原风习的渗透影响,反倒是丢失了许多古老的语言风习。
山民吹起呜呜咽咽的陶埙,一齐用木筷敲打着陶碗唱了起来:“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江寒笑着拍了拍嬴渠梁的头:“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瘸子尖声喊道:“来,山唱一支!”
肉块分定,村人们欢笑一声,各自抓起面前的肉块。里正和族老向江寒一拱手:“客请,咥!”
所以他到秦国后,很快学会了这个“咥”字,一坐到案前,拿起筷子说一声:“咥!”立即开吃。
江寒笑笑:“虽然我们不能让整个天下的百姓得到公平,却可以让秦国的百姓得到公平。”
老秦部族与周部族同源,又继承了周部族的西土根基,周部族特殊的语言自然也就在秦人中保留了下来。
江寒却觉得这个“咥”字比吃字更有劲力,口至食物便是“咥”,多直接,“吃”字呢,绕一大圈,要乞求才能到口,多憋气。
嬴渠梁的眼睛发亮,急忙问道:“请先生教我!”
这十几日风餐露宿,嬴渠梁没少吃苦,妥妥的成为了一个小泥人。
嬴渠梁默默摇头,想起村中那些满身伤痕的老兵们,他心中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
秦人将吃叫做“咥”,这是极古的一个字,本来发源于周部族。
……
两个赤脚男孩子飞跑着专门往每人面前送肉,唯有江寒面前的是一块肥大的羊腿。
“中原啊。”江寒仰着头似是思考了一下,笑眯眯地看向身边的小孩。
江寒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头,做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他跟上。
跟随老里正回家时,看天上月亮,已经是三更将尽了,老里正只有一座两开间的砖泥屋,显然无处留客。
《诗经·卫风》也有“咥其笑矣”的歌词。
江寒等人对风餐露宿有过锤炼,坚持要睡在院子里,铺上了一层干草,将两张狐裘盖在了嬴虔和嬴渠梁的身上,江寒和衣而卧,看着夜空中的星星,久久没有睡意。
江寒摇了摇头:“不,先生也没骗你。”
中原却是繁华之地,但那狼顾虎视的众国如何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那流兵乱民如何不是食腐的秃鹰,那战火连天的破败之地,如何不是一片荒原。
残月西沉,院中一片朦胧月色,嬴渠梁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公父和我说,中原有众立大国,有广袤山河,怎么会是先生说的那般的蛮荒之地?”
“就是一片荒原,到处都是吃人的野兽,吃人不吐骨头,还有食腐的秃鹰,专门叼死人的尸体和你这样的小孩吃。”
在欢笑声中和村人们一起啃起了烤羊肉,江寒撕下一半羊腿,递给身旁小脸脏兮兮的嬴渠梁道:“给你,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些。”
“依法治国,农耕奖励,军功授爵,有功当赏,有罪则罚,这就是百姓想要的公平。”
“那先生是骗我了?”
显然今天晚上的对话嬴渠梁都有认真在听,江寒歪头回答道:“这世间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天下诸国皆是如此,没有一国会给贱民爵位的。”
清晨,老里正夫妇高兴地给江寒几人做了最好吃的野菜疙瘩,这是他们能拿出的为数不多的食物。
嬴渠梁从小在秦国长大,从来没有出过关,对于父亲心心念念的中原很是好奇。
里正笑道:“说这些做甚?老哥哥,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