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铭猛地抬头,方才跑出去的小猎户正缓缓倒退着进来,跨过门槛的时候,脚下被猛地一绊,整个人往地上摔去。
这声音柔如春水,话音才落地,便叫小猎户两腿一软,几乎要瘫在她身下了。
她忙过去,拉下小猎户的手指说了几句话,可小猎户却一脸茫然的样子,只见她双唇开合,却全然一个字都听不清,显然已是被破掉听力。
阿铭又扯住了他的手腕摇了摇,你还不快些,一会儿,我可不要你了。
可这一刻当真发生时,她却心中有些酸涩。
屠吾却提刀朝小猎户缓缓走来,要么废掉他的五感与双手,要么杀了他,你自己选吧。
段昊的头颅咕噜噜翻滚几圈,正巧停在小猎户的脚边。
你来做什么?
她忽然便笑一声,连日以来的愧疚与疲惫连翻涌了上来,两手撑住了妆台。
耳中便听到哐的一声!
二人本是背对着床榻,小猎户抱着她转身的瞬间,动作急切了些。
阿铭已是穿戴整齐,取了妆台上的一根玉簪来,将长及腰身的黑发束起。
屠吾!阿铭心中一慌,朝屠吾瞪去。
如果我这样说,你能心里好受些的话,那便当是这样的。
小猎户眼底热切的希望被浇熄,本能的恐惧再度席卷上来,他几乎是逃窜般的爬了起来,连衣裳都顾不得穿,便要夺门而出。
结满霜花的头颅保存的很是新鲜,发丝根根分明,那双临死前仍蓄满怒意的双眼正瞪大了,恨恨的盯着赤身裸体的二人。
啊
们发现了段昊的头颅,这才特意藏到了新房里。
你,你是不是被他欺负了,所以才要杀了他?
哪有大喜之夜,夫妻二人洞房花烛,倒要放个老岳丈的骨灰在眼前的,想想都瘆得慌。
阿铭正打理着鬓发的指尖顿了顿,有些怪异的回头去瞧他,小猎户已经坐在地上,只是看向她的时候微微仰着头,眼中既是探寻,又有些期盼。
你你杀了人!他惊叫着,看着她的视线格外陌生,你杀了人!
阿铭提起内力,转头见小猎户果真捂住了耳朵,脸上神情痛苦,可手指缝中分明有鲜血流出。
阿铭却一眼只瞧中的这一根样式极简单的玉簪。
她下意识便去扶他,小猎户却猛的缩到一旁,惊惧万分的盯着她。
被小猎户带上的门,被人从外面踢开。
小猎户心里还惦记着一会儿要做的事,想着方才不知道便也罢了,眼下他看见了这坛子,心里便既是心虚又是发憷。
他又重复一句,像是要验证自己心中所想,这样一个被吓破了胆的百姓,挣扎着凑到段昊的头颅前望一眼,忽的眼底便闪出一丝嘲讽来。
那是她便明知这些话都是假的,只要有一日小猎户发觉她并非是自己眼中那个乖顺的阿铭,便要弃她而去了。
阿铭心中顿时揪紧,忙扭头看去。
阿铭伸到半空中的手僵了僵,随即淡然的收了回去,抬头朝手持弯刀的屠吾望去。
你果真不是个好人。
阿铭静静地望着他,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便想起那日二人在草屋之中说的那些话。
别!阿铭声音陡然拔高,赤脚飞奔过去,拉住小猎户的胳膊,见小猎户一脸疑惑的看来,顿时软着声音道:你这会出去做什么,我我还想同你再亲近亲近呢
那个装着段昊头颅的坛子被小猎户的手肘无意中带翻,此刻正倒在地上碎裂成四块。
这玉簪还是成亲前,小猎户特意去镇子里买的,一共买了三根,金银玉,说是给她的聘礼。
待最后将腰带系紧,回过头来,小猎户正指着那头颅,望着她的双眼中飞速闪过惊恐与愕然,随即便是恍然大悟。
我这会就先将岳父放到隔壁屋子去。
小猎户哪里能挡得住这温柔乡,当即将她打横抱起便要往床上再度翻云覆雨。
没想到,却是叫小猎户瞧见了。
屠吾声如洪钟,一开口便几乎要震碎了周围人的内胆。
砰的一声!
小猎户惊叫一声,当即软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阿铭在他软倒的瞬间已从他怀中退出,面无表情的走到床边,捡起那身殷红的喜服缓缓穿在身上。
阿铭心口一颤,下意识拦在小猎户身前,屠吾!他不会出去乱说的!
见她闲庭自若的样子,小猎户脸上神色越发复杂,他难以接受这几日来绵软的如同小羊羔一般的阿铭,转眼便成了一个能砍下男人头颅的凶手。
屠吾却冷嘲一声,你凭什么替他作保?还是你以为,这小子心里还惦记着你?阿铭,你可真是天真,此刻若这小子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只怕他立刻便要去找接云峰的人来要你的命了!
原本是要接应你,门主信使已到,要你五日内赶回蜀南,不得耽搁。
忍不住便翻身下床,朝那坛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