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济,你找了太后,好歹事后跟朕说一声嘛······
略带些言不由衷的道出这句话,刘盈便笑着抬起头,望向老娘那仍闭紧的双眸,暗自思虑起来。
得知汲暗矫诏之后,武帝刘彻非但没有追究汲暗矫诏的罪名,反而大发雷霆,一口气查办了上百位朝堂、地方官员,以及监察御史!
农户与犬都如此,又何况是君臣,尤其是刘盈与杨离这种关系极为特殊的君臣?
而这些成功者,与那些被写上史书的失败者相比,唯一的一处不同,就是成功者矫诏是为了办好事儿,而且还办成了;
对于此番,杨离背着自己,请求吕雉将吕氏子侄任命为鲁班令的事,若说刘盈心里毫无意见,那显然是在说笑了。
无法在军方得到支持,也无法再功侯贵族、朝堂高官中找到代言人,甚至连墨家传统的‘以底层百姓为发展基础’的刚略都行不通,使得墨家唯一的选择,就是紧紧依附在皇室,或者说天子身上。
汉武帝年间的名臣汲暗,明明知道矫诏者死,但在看到遭受饥荒的百姓饥殍遍地,却苦苦等不来赈济粮时,毅然决然的决定矫诏开仓,发粟与名。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
除了这些被史册明确记录为‘矫诏’的失败者,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还有许许多多的成功者。
——别说是皇帝了,便是个农户养了条犬,若是犬背着主人做了什么事,也肯定会惹得主人心存芥蒂;
——不做长吏,意味着墨家无法执掌地方,乃至于某一个独立的司属;
而在刘盈为墨家定下‘十年之内不做主官、不立武勋’‘百年之内不为彻候、不居庙堂’等一系列苛刻的限制之后,留给墨家的选择,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准确的说,墨家这个处境,就是刘盈刻意为之。
即便不考虑‘除刘盈之外,再找一个能找的粗大腿’的因素,单就是‘别得罪东宫太后’的考
但不痛快归不痛快,若非要说因此,就对杨离生出什么强烈的不满,也倒也确实不至于。
——不立武勋、不受敕封,意味着墨家无法在贵族阶级和军方,得到任何支持;
再考虑到这‘自作主张’做的事正确的事,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这样的结果,显然是刘盈所乐意见到的;
——在历史上,不知有多少人拼着身家性命,不惜顶上‘矫诏’的罪名,都要做那些看上去愚蠢无比的事,是为了什么?
这其一,杨离昨天已经给出了足够具有说服力,起码足够说服刘盈的解释:无论于公还是于私,无论是为朝堂考虑、还是为天子刘盈考虑,这鲁班苑令,都还是得找个姓吕的做。
结果呢?
在这种前提下,身为墨家最后希望的杨离,想要和东宫太后稍微亲近亲近,显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列公卿之列、为政地方不兴墨学,更是斩断了墨家‘受朝堂庇护’‘得百姓拥护’这两条道路。
对于这样一个不惜矫诏,也要维护政权公信力、维护自己的臣子,皇帝也乐得替此人把屁股擦干净。
撇开那些确实暗怀鬼胎,想要颠倒阴阳、颠覆社稷的逆贼,历史上绝大多数因‘矫诏’而名垂青史的,实际上都只是失败者。
所以,无论说出去的话有多么好听,刘盈也不得不承认:对于杨离背着自己,和太后吕雉敲定鲁班苑令的事,刘盈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痛快的。
事情办好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至于矫诏与否,完全由皇帝说了算;
——今儿个,你杨离能背着朕找太后,把鲁班苑的苑令定下,等以后,是不是还要找太后,把储君,甚至天子的人选也定下?
所以说白了:杨离此番之所为,就如同历史上,那一个个拼死矫诏的胆大之人。
而失败者矫诏,却好心办了坏事,亦或是好事儿没办成。
例如上朝时,左脚先迈过门槛之类。
至于其二,则正如刘盈方才所言:杨离,不单单是一个纯粹的‘汉臣’,杨离的肩上,还肩负着整个墨家的未来。
反之,若是事情办不好,那即便不矫诏,皇帝也有一大仓库的小鞋,给这个没用的东西穿。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杨离唯一犯的错误,其实就是‘自作主张’;
至于矫诏的汲暗,非但没有被责罚,反倒是更得武帝赏识,又赚下好大的名声,甚至在青史之上,留下了‘汲暗矫诏发仓粟’的千古美谈。
之约,又身负一学之兴衰,上林令纵欲亲近母后,儿以为,亦或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