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脆的金铁敲击声过后,朔方军将士纷纷将兵器扔在地上,就连打定主意为天子战死的将领们见此情势,不由悲怆地叹了口气,然后也将自己的刀剑扔在地上。
同为军中袍泽,大唐健儿不应战死在同室操戈的战场上。
“篡位国贼!且看你猖狂到几时!”一名朔方军将领瞋目大吼道。
剩下不愿投降的人,顾青已不必再劝,是非对错,忠奸善恶,分辨这些太复杂,既然铁了心与自己为敌,那么,顾青也不会做白莲圣母。
顾青苦笑叹息。
李隆基冷冷道:“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朔方军将士老老实实垂头赤手走向宫门。
顾青说完转身就走,他的身后,无数刀戟朝那些将领身上屠戮而去。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宦官颤声喝道:“太上皇陛下驾到——”
沉默地对峙许久,一名朔方军将士忽然将手中的兵器一扔,大声道:“我降了!”
话没落音,宦官看到满地的尸首和鲜血,吓得两腿一软,不受控制地瘫倒在地,面如土色浑身哆嗦。
轰的一声,将士们令行禁止,纷纷收起兵器,往后退了三步。
“都杀了。”
“放下兵器归降,我仍视尔等为袍泽兄弟,绝不加害一人,大唐健儿的刀剑,只能指向国境之外,而非同室操戈,同根相煎。”
本来毫无悬念的一场战事,就在安西军的刀剑即将从朔方军将士的脖颈挥落时,他们选择了后退。
李隆基冷笑:“而你,便是汉时的霍光董卓,可擅行废立天子之事?好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臣顾青,拜见太上皇陛下。”
顾青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
停下脚步,李隆基绝望地闭上眼,仰天叹息,泪流不止。
朔方军将士犹豫,迟疑,面面相觑,仍然无人肯放下兵器。
李隆基自然是见过大场面的,对满地尸首和鲜血视而不见,只是见到那些一队队赤手空拳往宫门外走去的朔方军将士时,李隆基的脸色终于变了。
“顾青,从今以后,大唐江山都是你的,你满意否?”
有人带头,别的将士自然忙不迭跟着效仿。
声声惨叫中,顾青踏着满地鲜血,一步一步走向承香殿。
顾青整了整衣冠,缓步上前,仍以臣礼见之。
幸好苍天不负,他们为自己挣得了生机,而顾青,也为自己守住了一丝善良。
顾青行了礼,周围的安西军将士也纷纷向李隆基行礼。
李隆基没理他,犹自大哭不已。
顾青等了半晌,见状沉思片刻,忽然大声道:“安西军将士听令,后退三步,收起兵器。”
这是安西军对朔方军释放最大的诚意和善意。
数千年的历史,大抵便是如此周而复始循环着,为天下黎民谋福的正义理由听起来像半掩门的娼妇故作羞涩的掩面,那些谋朝篡位的人,口里喊着正义的口号,然而他们真正的最
然后所有人静静地看着朔方军将士。
“未执兵器者,宫门外列队,等待收编。”顾青下令道。
顾青叹道:“太上皇不必将臣想得这么坏,不管你信不信,权力对我而言,只是一种实现志向的工具,它本身对我并无吸引,我只想手握权力,踏踏实实做点事情。”
两军依旧对峙,只是空气中已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那股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杀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
还有极少部分不愿放下兵器者,这些人大多是朔方军中将领,尽管麾下将士已纷纷归降,但他们仍不甘心,手中的刀剑始终不曾放下,目光仇恨地盯着顾青。
手中有刀,心中有佛。
是的,除了身边的亲人,顾青的想法没人相信,他们都以为顾青在做一件古往今来所有野心家都在不停重复的事,拥兵,篡位,得国,改朝。
顾青静静地看着,心底深处也长松了口气。
这位毁誉参半的帝王,此时哭得像个孩子,那些峥嵘岁月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城府和算计,此刻全然不复,只有发自心底深处的绝望和悲哀。
顾青也不急,耐心地站在原地等他发泄情绪。
过了许久,李隆基才平缓了心情,望向顾青时眼里充满了仇恨。
不到逼不得已,他不愿屠戮袍泽,大唐健儿的每一条性命都不应该死在袍泽的刀下。
顾青摇头:“臣无篡位之意,太上皇仍是太上皇,天子仍是天子。”
顾青笑了笑:“我从未猖狂过,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完了,一切都完了!朕对不起列祖列宗!”李隆基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缓道:“你们需要为之舍生忘死战斗的,不是天子,不是我顾青,而是天下子民。今日休戈止战,天下太平。”
宦官的身后,高力士搀扶着李隆基蹒跚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