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今日……朝廷各部堂，竟是一下子告假了一大半人。
此时，蹑手蹑脚进来的，竟是个面生的小宦官。
没有自己的祖先，就不会有自己。
他觉得口中饥渴，于是道：“来人。”
师从何人，此人又师从何人，这等师生的渊源，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今日一看，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朱厚照细细想下去。
方继藩尽量放松下来，难得的小憩着，因为他知道，当马车抵达终点时，将会有数不清的人……要拜会自己。
这是自己的恩师，是自己的师公，是自己的师祖。
倘若出现了王莽，出现了曹操，又当如何？
获得了批红之权的内阁……亦或者是其他人，又当如何去制衡他们，令他们无法作乱。
马车一至，居然无人喧哗，甚至人流自动让出道路，人们默默的行了师礼。
此刻，他脑海里，不禁的想到了内阁，内阁为何增设人手还是不够呢？说到底，是最终的批红权还在他的手里。
同样的道理，没有这位大宗师，是断然不会有自己的。
敢情他们……都是一伙的。
好在……徒子徒孙们很有素质，并没有冲进宅邸去。
朱厚照皱眉：“刘伴伴呢？”
而此时，在宫里的朱厚照，正拧着眉心看着堆积如山的奏疏，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偶尔……倒是有人低声窃窃私语。
可是……如此繁杂的事务，皇帝已无法处置了，只怕勤政的太祖高皇帝再生，怕也无法处理当下之事。
阔别已久的京师依旧还是繁华热闹。
以至于今日蹦蹦跳跳前去当值的大臣，一看到这冷清的部堂，顿时心情便不好了。
人有孝心，还是好的。
若不是他请辞，朱厚照只恨不得将这些奏疏统统送到方继藩的面前去。
“刘公公的干爷爷回京了，他……他告假去拜望。”
好在……他有车夫，车夫是个精壮的汉子，为啥很精壮，方继藩自己也不知道。
摄政王自宫中出，至西山。
朱厚照还是觉得有些不对：“那么周大用呢？”
“师公不喜热闹，才会不发一言，师公如此，实是令人钦佩，他这是要告诉我们，人切切不可浮躁，无论为人处事，要耐得住寂寞。”
有人若有所思，慢慢的领悟着方继藩的言行举止，不禁发出了感慨：“师公就是师公，师公的情操，实在令人高山仰止，只怕我永远也达不到他这样的境界。”
方继藩才刚走，他便开始有些想念老方了。
下意识的……
而今……摄政王回京。
朱厚照其实很清楚，自己迟早是要解决这个问题的！
西山已是人满为患，人们肃穆而立，翘首以盼。
坐在马车里，自玻璃窗外掠过的，乃是熟悉又陌生的街景。
方继藩落地，看了众人一眼，只觉得心烦意乱。
“病啦？”
…………
如方继藩所想象的一样，昨夜便报知了方继藩将回京。
这一年多的西征，以至于方继藩坐在马车里，都难寻觅到回家的路了。
所谓师承，便是如此。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大多数的批红权力送到臣子们的手里。
告假的名册，密密麻麻。
自宫中出来。
方继藩看着乌泱泱的人群，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难怪这些年仕途不顺哪。
“他也告假了。”
朱厚照舒了口气。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
方继藩对于他们而言，便是精神上的父亲。
朝野震动。
朱厚照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下意识的想到，若是放权，就必须得理清皇帝应当抓住哪一部分的权力，能给内阁的……将又是哪一部分的权力。
“奴婢在。”
“方才告假了。”
门生这个玩意，最不好的地方就如同灰指甲一样，总是一个传染俩，自己真正的门生，不过六七人而已，可自己的门生，哪一个不是独树一帜？他们的弟子有多少，方继藩勉强还能算得出，可弟子的弟子呢……那只有天知道了！
于是收回目光，疾步进入了自家的宅邸。
从部堂里的部首尚书，到侍郎，到主事，哪怕是最底层的观政，方知平日没注意，好家伙……这才几年的功夫，部里居然都是方继藩的门生了，亦或者……方继藩门生的门生，更甚的是……门生的门生的门生，竟也开始步入了庙堂。
只是……重点来了，臣子们如何才值得信赖呢？
普天之下，只有皇帝才手握乾坤，独断专行。
只各自默默的行了礼，而后久久凝视着方继藩高大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