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要不作死就不会死。”申时行却缓缓摇头。揪着胡子寻思好一阵, 方下定决心道:“请问陛下, 海公去世那天, 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唉。。”申时行叹了口气,终于不再修闭口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不是跟赵昊和江南集团接触。”申时行连连叹气道:“陛下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法子?”万历愣一下道:“祭则寡人, 政由赵氏么?”
“而且他既然说, 由他去谈, 会竭力帮天家保留否决之权,要求所有文武官员都宣誓效忠, 并且所有法令都要用玺后方可生效——就应该有把握谈成的。这三条, 足以保证陛下和子孙的权力与安全的了。”
“海瑞,不是朕杀的……”到这会儿,万历也不敢再装逼了,苦着脸道:“是他自己扑到戟头上自杀的。先生你是知道我的,朕就算要杀他,也只会将他杖死。”
“唉……”万历郁闷的叹口气,心说朕也没来得及做什么啊,这就‘吾及汝偕亡’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昏君、暴君?都是被逼得无路可走的可怜虫……”他便自伤道:“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祖宗江山被人夺去, 还无动于衷吧?换了谁做皇帝也只能那样干的。”
“还不是朕被蒙蔽太久了。”万历嘟囔一声,眼里却放光道:“先生有何锦囊妙计?”
同样是坐牢,有人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甚至瘐死狱中。有人却白白胖胖、干净体面,气色甚至比原先更好了。
看完之后,申时行掩卷叹息道:“海公是替天下人死的。”
“我哪知道海瑞为啥活腻了?”万历愤懑道:“至于朕,朕宁肯被当暴君,也不愿被当成昏君……”
“这……”申时行闻言愕然半晌道:“海公为何?你又是为何?”
申时行行礼如仪后,万历赐座,沉默片刻方长叹一声道:“先生,局面崩坏矣。督抚总兵纷纷投贼,祖宗江山要保不住了。”
憋了半晌,他方不情不愿道:“那就以此为底线和谈吧……”
“
“陛下还没搞清状况。这些条件海公是自己去谈, 换了别人根本没戏。”申时行正色道:“而且江南集团和赵昊起兵, 打的就是给海公报仇的旗号。要是不先报仇,却跟陛下大谈权力划分,让天下人怎么看他们?”
申时行显然是后一种。身为当朝首辅,又是最后一个站到皇帝对立面的大臣,他自然受到了优待。万历特意吩咐张鲸,要给申先生安排一个洁净的院子,派人侍奉,优给饮食,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不错。‘清静无为, 主祭爱民’, 这八字药方十分对症。海公能想出这个皇家与赵氏的共存之道, 真让人佩服啊。”申时行点头道:
事已至此,申时行也不愿跟他废话, 换个话题道:“其实按照海公的法子, 陛下本可安稳的。”
所以两人见面,倒还保持着君臣起码的体面。
“未免牵强……”万历嘟囔一声。这帮文官,总是乱扣大帽子。天下人是谁啊,姓甚名何啊?
“糊涂啊!”顶尖日子人,混学大宗师,和稀泥仙人申时行闻言顿足道:“昏君尚可混日子,暴君可是时日曷丧的!”
申时行好容易翻过那些很黄很暴力的内容,找到了去年冬月初一那天的记录, 仔细看当日海瑞奏对的过程。
“什么意思?”万历好奇问道,这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还是要先公布海公真正的死因,这样至少能暂时止损,同时立即开启和谈。”申时行叹口气道:“至于谈成什么样,先不要预设立场了,谈谈看再说吧。”
申时行道:“如果陛下听他的, 召回矿监税使,自然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变故。”
“那朕现在,该怎么办呢?”万历巴望着申时行道。
“都说了,海瑞是自杀的, 报什么仇……”万历纠正道。
“晚了。”申时行白他一眼道:“当初要是第一时间, 下诏罪己,承认海瑞尸谏,并宣布都听他的,事情尚可收拾。但陛下已经亲口宣布,海公是你所杀了,现在人家已经起兵,九省传檄而定,难道会因为陛下改口而罢兵吗?”
“一个臣子,死了就死了,何况还是自杀的。难道还要朕给他披麻戴孝?”万历哼一声。他觉得自己开恩, 允许他们分享权力,他们就应该谢天谢地, 赶紧来磕头谢恩了。
“什么破主意……”万历还想嘴硬, 却没了当初六合八荒、唯我独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嚣张了……
“那就有劳元辅跟赵昊和江南集团接触一下了。”万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万历哼一声。还是让人取来未删节版的《内起居注》给申时行道:“你仔细看吧。”
“现在?”申时行心说想屁吃呢, 不禁苦笑道:“那海公岂不白死了?”
见大长公主是指望不上了,万历只好又回头把申时行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