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这种漠视人命和生民疾苦的人在中枢理事,那大唐才是要国将不国了!”
“崔三拳也是博陵崔氏出身,不照样投靠索虏了?”
“某些人只会欣赏诗文,歌颂中兴大业,却丝毫不会关心民生。”
“这等国情,诸公知否?”
“当然,有些人明里踩着一条船,暗里踩着几条船,天下大乱他也是不怕的,大不了效忠新朝努力国事嘛,巴不得早些把这个面目全非的大唐折腾毙命,好去投靠他的新主子!”
听到这话,崔胤勃然大怒,勐然起身大喝道:“王抟匹夫!你什么意思?你祖宗王导操纵废立的故事你怎么不提?你家把持后晋朝廷你怎么不提?王与马共天下你怎么不提?”
“哼!”
靠,上文字狱了。
“我们口中的逆贼,曾经也是大唐子民。”
“崔季舒投得贺六浑,其他衣冠世家自然也投得李鸦儿。”
“孙相公虽然是状元,但在王抟看来,圣人书却是白读了。”
李晔心里咯噔一下,坏了,王抟动上劲了,不要被人抓住把柄啊。
“至于孙相公说的,死一千人是个数字,死一万人也是个数字,孙相公状元出身,自然是见不得民间疾苦,要是孙相公能像刘相国那样去前线督军,站在尸山血海之前还能说出这番话,王抟佩服你是个胆大的,可你从来没有去过战场,凭什么把人命说得跟草芥一般?”
在同僚的眼神示意下,崔胤最终忍住怒火坐了下去。
“这些都是你口中的反贼后人,但对国家的贡献却不比任何一位宰辅差。”
“不会以为捂住耳朵蒙着眼睛躲在大明宫里面,这些事情就不会有了吧?”
王抟冷声道:“我说的是博陵崔氏,又没说清河崔氏,崔相公何故发怒?”
李晔也不说话,就看他们表演。
“孟圣可没说什么,死一千人是个数字,死一万人也是个数字。”
这话说的就太诛心了,当时就有人脸红脖子粗地问王抟这话是什么意思,支持王抟的人当然也不相让,结果双方居然就在贞观殿里互相推搡了起来,这倒是让
王抟跟崔胤素来不对付,一不小心就把大炮轰到崔胤身上了。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数万将士葬身虎牢关,哭声昼夜响彻长安内外,孙相公知否?满朝执政宰辅知否?”
不得不说,崔胤确实有些沉不住气,自动对号入座了。
“孟圣说,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惟此而已,如果杀人就能解决问题,宪宗陛下当年为什么不屠光魏博?”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朱温,安知朱温之心?”
王抟冷笑道:“你难道没有看过杜让能相公的《定初国计簿》吗?大唐民力凋敝如斯,哪里还能供得起王师征伐?若非圣上英明神武,只怕到最后藩镇未平而黄巢再起了。”
自然有人回应说:“打仗就得死人,没有不死人的削藩。”
“至于你说的田承嗣、李怀仙、吴少诚、李师道之辈,是,这些人的确是反复无常,难道王武俊、王廷凑、田兴、田布、王绍鼎、史宪诚、王景崇、何进滔这些人也是反贼?”
“难道老百姓生来就是反贼吗?难道朱温生来就是反贼吗?大唐子民为什么要造反,孙相公不妨好好想一想,刑杀峻急,伤民之心,法不爱民,无以立足,法治爱民,不在其心,而在其行,像某位肉食者那样把老百姓当猪羊来对待,天下百姓又怎么会不赢粮而景从?”
李晔正要出马打圆场,就听王抟道:“王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这面目全非的大唐到底是不是开元盛世,这天下是不是民不聊生,凡是耳聪目明之人都知道,孙相公为何不知?”
王抟继续说道:“天下苍生无不视圣人如父,无奈圣人不把百姓视为子民,自从德宗陛下执政以来,从北司到派往各级的猫使狗使鹰使花鸟使,从南衙到各道府州县官员,无不把百姓视为鱼肉,懿宗深居东内,一意旅游,几时察民间之疾苦?几时想过,天下百姓虽有君而无父,虽有官而如盗?京西北债帅之名,诸公忘矣?艰难以来,十八道五十二镇数千万百姓,皆是饥寒待毙之婴儿,刀俎待割之鱼肉,上到一方镇帅,下到无名庶民,人人自危。”
这个国家,朝廷能有今天的成就,正是因为有某些人口中的那些无名武人匹夫在战场上流血拼命,一言以蔽之,一棒子打死,矫枉过正了。”
“长安满城戴孝披麻发丧,出殡队伍不绝于道,诸公知否?”
果然,孙偓羞得满脸通红,怒道:“王抟,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暗讽圣上治下民不聊生吗?你是在说圣上治下的大唐中兴盛世局面不如建中、贞元、元和、咸通、广明之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