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众义军脸上神情的变化,沉忆辰明白很多东西已然形成定局,靠着威望跟言语无法改变现状。
“东主,当初许县尊给叶大哥运送粮草,为了避人耳目都小心谨慎在荒野交接。如今还要加上大夫人员,更容易泄露风声引发旁人关注,此举是不是过于张扬?”
并且长乐县本就是福建大县,这几年在许逢原刻意放松海禁的治理下,已经成为东南沿海最大的港口商埠之一,物资人员方面异常充足,支援起来也没有什么难处。
可邓茂七唯独没有想到,沉忆辰没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反倒巡视了一圈义军营地!
沉忆辰斩钉截铁的回复了这句。
沉忆辰在义军营地的一举一动,几乎转瞬之间,便被盯梢探子传到了邓茂七的耳中。
几个月前,他还是个起早摸黑的佃户,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吃上一碗饱饭。可如今家破人亡,自己也成了半个盲人,彷佛安居乐业的梦想已经越来越遥远。
他们为了求生起义,不应该被定义成为罪人!
说
“无妨,资敌这种弹劾,还能比得过肆意斩杀三品武臣吗?”
一名头上缠着厚厚绷带,并且还瞎了一只眼的起义农民,用着细不可闻的声音,朝着沉忆辰问出这么一句话。
这番大张旗鼓的操作要是被对方抓住把柄,然后在朝廷中枢运作一番,很容易引火烧身。
是吗?
“债多不压身,既然选择扛起父母官的责任,就不要做事做一半。”
说罢,沉忆辰朝着在场众义军深深鞠了一躬,以此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愧疚跟歉意。
卞和郑重提醒了一句,福建布政司跟山东布政司不同,右布政使宋彰背后的靠山可是王振。
唯一能扭转乾坤的,便是以行践言!
许逢原给叶宗留运粮的事情,沉忆辰早早就知道。既然当初在建宁府做过一次,如今相邻的泉州府再来一次,操作上应该不成问题。
不管是给对方信心,还是给自己压力,都必须没有任何的迟疑。
“这就是我来福建的初心。”
无数的疑问在起义军心中响起,现实的残酷,让众人终究还是不敢做这个遥不可及的梦。
“不管诸位是否相信,我会竭尽自己所能,护得你们与家人的周全,并且后续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
所以沉忆辰不再多说什么,而是与叶宗留等人默默返回了自己营帐,然后朝着苍火头下令道:“你即刻赶往福州府长乐县,让许逢原不惜一切代价,运输药草物资以及大夫赶往泉州城,我要解决义军缺医少药的困境。”
“沉提督,我们真的还能安稳生活下去吗?”
望着沉忆辰的动作,全场一片沉寂。可能福建义军谁也没有想到,能听到这番话语,能看到代表朝廷的致歉。
说实话,邓茂七设想过沉忆辰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来迫使自己答应朝廷招安。
同样,邓茂七也准备好见招拆招的方桉,让沉忆辰无功而返。
最稳妥的办法,还是跟之前运送粮草一样,荒野交接仅送来药物。至于大夫人员什么的,为防人多口杂,能免就免!
在场起义军很感激沉忆辰的心意,可他们却不敢相信朝廷的承诺,更不敢憧憬未来还能安居乐业。
或者说,沉忆辰这就是在资敌。
与其担心资敌问罪,还不如担心喜宁功力不够,拿捏不住福建布政司官员,把指挥使窦毅的真正死因给爆出来,那才是个大麻烦。
而且话说回来,就算真有人拿这个弹劾,估计朝廷想要定责问罪,一时半会都不现实,哪怕王振从中作梗。
“能!”
因为无论怎么说,沉忆辰终究是个官员,他背后代表着大明王朝。昨夜邓茂八那声声哭诉,抛开政治博弈不谈,确确实实是大多数义军都经历过的血泪史。
没有实锤证据,皇帝不信,百官不信,哪怕看到弹劾都会觉得荒缪!
一向保守稳重的卞和,听到沉忆辰这番解释,他突然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可能离经叛道的事情做太多了,相比较之下,“资敌”如今都不算个大事……
沉忆辰确实有些虱子多了不怕咬的“摆烂”觉悟,无旨杀官都做过了,资敌算得了什么?
息战乱使得百姓安居乐业,却是本官之责。”
毕竟堂堂三元及第,弱冠之年提督一方的“前”绯袍大员,得多想不开才会去投靠叛军资敌?
唯一的麻烦便在于,这种事情做起来有些过于张扬,很容易被外界断定为“资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