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仪一口气没提上来，叶既明又说：“但是路上师弟说他今年来折梅宴只是走个过场，不会再飞鸢上台挑战了。”
白衣人中有一个少年轻轻颔首，温和道：“我等的确来自归元派，但道门第一不敢当。”
鹤归这个名字，便一度成为他派掌门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们袍色统一，皆泛着月光的冷白，一时之间竟与屋外的雪争了颜色。
“可不是，瞧他那样，真把自己当成木华派的继任掌门了？天下谁人不知，何恨水之后再无儒门！”
可是就在三年前，这个木华派一夜之间便被灭了门，如此庞大的一个山庄，在众人视线未能触及之地，被隐藏在暗处的野兽吞噬，尸骨无存。
身旁有其他宗门的弟子与他们同坐一桌，有一人身着青衫，双眼发亮，上前便熟络道：“诸位想必就是道门第一的归元派门下弟子吧。”
儒门唯一的传承人，木华派的掌门何恨水，三大宗门之一，据说身手也很了得，能位列江湖前十。
可自从几年前归元派的掌门鹤酒星在鸢都带回来一个叫鹤归的小孩之后，一切都变了模样。
这个鹤归出身农家，年幼较之同龄人，估计也只是力气大些，不曾有过半点武学底子。
叶既明眼露狡黠，却十分无辜地转过视线。
段仪于上一届折梅宴上败得彻底，今年打算卷土重来，一面忐忑，一面又是期待。
“嗐，”搭讪那人不可置否地摆摆手，凑近了些：“师兄师姐们在江湖上扬名已久，我等听见归元二字就极为憧憬。然折梅宴上天下宗门弟子众多，想与诸位攀谈片刻都是奢望，今日倒让我率先见到了。”
人群中静了一瞬，随即四面八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段仪：“……”
叶既明轻轻点头：“知道。”
他们衣袍比在场所有人的衣物都要繁杂一些，领口、衣带、下裾、头冠都绣着许多纹路，若不细看还以为是从哪个王爷府跑出来的一群公子哥。
“王敬书是他的义子。”
两厢对峙时，叶既明倾耳问道：“王敬书是何人？”
你们大门大派的说话都这么喜欢大喘气的吗？
瞿城最大客栈内的一隅，一队祥云白衣端坐如松，其中不乏容貌绮丽的女弟子。
段仪收回视线，讪讪地说：“不知贵派的鹤归师兄去了何处，怎么不曾看见？”
“王敬书？是我想的那个王敬书吗？”
这等八卦闲谈，于归元派的武痴们来说简直是奇闻轶事，叶既明觉得新鲜，一时也起了好奇心。
当代江湖中，老一辈的大家们可能对他不甚熟悉，但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却是对这个名字爱恨交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碎星舫，段仪。”
叶既明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含笑：“师兄在找什么人吗？”
却听那归元派的叶既明说道：“鹤归师弟不在此处。”
应罢，段仪的目光在众多归元派弟子中逡巡着，是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在没看到心中所想的那人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雪后初霁，天下三宗的弟子们便乌央乌央地挤满了城内的客栈。
“他们是谁？穿得跟王公贵族似的，那么气派。”
“那为何在座之人对此人那般态度？”
“打头阵的那人看起来像是王敬书。”
段仪压低了声音，不答反问：“师兄知道何恨水吗？”
倏地，只听客栈之外传出一声冷哼，随即呼啦啦走进来了一群人。
鹤归。
少年以剑指天，简直狂妄至极。
最后一人口无遮拦，声音尖锐到盖过了一众的议论声，王敬书拿吊眼一睨，视线带着股阴狠的味道，唬得说话之人一个哆嗦。
都道世间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武学上亦是如此。
“我只耳闻过何恨水的长子何砚深，未曾听过王敬书之名。”
少年轻笑道：“在下叶既明，师兄如何称呼？”
“王敬书此人品行不端，何恨水不曾将他示于众人。”段仪说，“听闻此人是何恨水故人之子，故人死后他才将其收养至木华派。”
只见段仪深深叹了口气，连连摇头：“何恨水一家惨遭灭门，连年仅六岁的何砚深都未能幸免，独独王敬书一人活了下来
人群中不乏有颇有名气的大拿，但爱凑热闹的大多都很年轻，三两相聚后即便是素不相识也能聊得起湖光山色，良辰美景。
可狂妄也有狂妄的资本，鹤归在上一届折梅宴上，一人一剑连挑一百三十九名江湖弟子，无一败绩，自此一战成名。
然而他却在短短数年间飞速成长，不仅将归元派的武功融会贯通，还自创了一套名曰“天地不仁”的剑法。
没等段仪彻底放下心中的沉甸甸的石块，叶既明接着说道：“不过估计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