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兰达推开门的时候,室内静悄悄的,一点亮都没有,只能看到有个身影缩在床上。
“我还以为你不在这里,为什么不回答呢。”
她便走过去,打开床头那盏小灯,那颗金色的脑袋却更用力地埋在枕头里。
“洛里。”尤兰达望着他,好一会儿才轻轻叹气,“…虽然你变得很厉害了,但不能去随意伤害别人,特别是弱小的人。”
角落的房门轻声拉开了。
洛里看她不说话,脑袋垂的更低了,露出纤细白净的后颈,那是机器人最脆弱的地方,就像小狗翻开肚皮让主人摸摸。
“早安。”尤兰达看起来有些憔悴,大概昨晚睡得并不好。
后面的话洛里并没有说完,他知道那一定会让尤兰达害怕——任何占据尤兰达视线的生物都令他感到厌恶,如果不是珀西出手阻止,那个婴儿脆弱的心脏早就在刚才停止了跳动。
那股甜腻,贪婪,让人厌烦的小鬼的味道便在话音刚落的同时踏入了。
这也是尤兰达几个月以来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世界经过一场
纷繁的木制建筑在这时代早就是被抛弃的产物。但这幢家庭旅社的主人显然非常爱惜先辈留下的财富,古老的木顶被精心的刷上桐油,到了雨雪天,便在走廊墙壁上挂上厚厚的画毯,上面印刻着圣诗中东方僧人镀经的故事。
唯一好的事情是她不需要在洛里和珀西的提议中做出选择——之前留在警局为泰丝寻亲的信息已经有好几个家庭打来电话,经过对比确定,在南边几百英里的小镇上一对老夫妻很有可能就是泰丝的外祖父母。
珀西安静的看着那画毯的终篇,历尽千辛万苦的僧人正在面对最后的考验,在无数鬼怪环伺中,用自己的血画出抵御污浊入侵的阵眼。
到时候该怎么办,再一次可笑的奉献出自己吗。
“是因为我吗。”他也只能努力的猜测,“抱歉,差点伤害了尤兰达的孩子。”
“你和他商量了好久。”闷闷的委屈语调,“…反正尤兰达一定是讨厌我了,要把我丢掉吧。”
“没什么。”尤兰达轻声说,“就是有点累。”
这几天她都坚持抱着泰丝一起睡——或许是为了防止发生什么,可她到底是一个未婚女性,对待婴儿的经验和精力都是有限的。
“没有的事。”尤兰达在他旁边轻轻坐下。
越发平静的口吻,却让洛里感到焦躁。他小声的说,“嗯,我知道。可她叫你妈妈,我……”
尤兰达点了点头。
这是人类的规则,尤兰达居然试图用它来规训自己。洛里想起过去死在自己手下数不清的人类——不知道该说尤兰达是天真还是什么,他有点想笑,可表面的确乖巧的点了点头。
大脑飞速划过一连串猜测,然后被逐条划去。洛里眨着眼睛,又是这样——明明心里在忧虑着很多事情,却什么都不肯对他说。
或许机器人就是永远不可能和人类一样,她因为短暂被爱而恢复的勇气很快就会被验证是愚蠢的。其实根本不需要那个治安官当前车之鉴,不久前自己就被另一个失控的机器人逼到过绝境。
尤兰达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身上没有一点奇怪的味道,稍微松了口气,
尤兰达才说,“那不是我的孩子,洛里,你应该知道的。”
叁人同行的氛围总是这么诡异。
尤兰达也确实这么做了。
“早上好,你刚才出去了吗。”尤兰达便问。
尤兰达摇了摇头,环视了一圈,“洛里呢。”
她向珀西说会教好洛里,可不久前她才告诉洛里他才是自己的主人——尤兰达感到混乱和精疲力竭。
洛里一下子就兴奋的坐起来,他真想要抱抱尤兰达,可是很快注意到那双垂下的黑色眼眸,立刻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嗯,我发现了一处很漂亮的地方,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她揉了揉那头柔软的金发,说,“我相信你,所以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嗯……先去换件衣服吧。”
“早上好,尤兰达。”洛里微笑着说,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肩膀上还落着一点融化的湿意。
“早安。”珀西抿唇从她怀里抱过了泰丝,“早餐已经好了,你吃完可以去补一下觉。”
像是刚哭过的眼睛才慢慢抬起来,睫毛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水雾,“真的吗。”洛里可怜巴巴的望着她,“你原谅我了吗。”
尤兰达望着又一次迅速表示顺从的洛里,抿了抿唇,好像一点都没有感到安心。
“我知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路过珀西的时候洛里迅速瞥了一眼,从他进来珀西便没有说一句话,也一眼都没有看他,就好像他并不存在一样。
从昨天开始大街小巷都飘满了尤兰达的搜捕令,尽管入住使用的是假名字,但活动范围已经受到了很大阻碍,尤兰达便决定不继续在这里停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