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温阳皱紧了眉头,将怒气和惶恐都压到心底深处,道:“带你回去治病。”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死!”徐温阳低吼着,握紧她的双肩:“你为什么什么都要自己扛着?只要你肯信任我多一点,我们可以……”
徐云深失笑:“是真的。”他娓娓道来:“也是一只蓝色的蝴蝶,我本来想抓了来画素描——别这么看着我,在我贫瘠的生涯里还是有些爱好的。我跟着它进了园子,它停在一朵牡丹上,而你正好在二楼开窗,我无可避免地抬头看见了你。”
京窈打断他:“就算如此,还有什么是能改变的吗?”
京窈不知道自己是掉进了漩涡里,还是掉进了徐云深的眼里。
京窈短暂地笑了一声,来不及说话,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徐温阳扔了烟,赶忙帮她顺气,眉眼中都是对她的心疼不舍。
而京窈只是推开他的胸膛,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还来做什么?”
“哈,治病?”京窈满目嘲笑:“先不提我已经是癌症晚期,再说就算这次治好了,我很快就要面对新的死亡威胁,够了,我已经累了。”
京窈却不笑了,她伸手抚上他的脸庞,极具眷恋:“云深,此刻的我,只有此刻的我,你要好好记住。”徐云深复又握住她的手,有些冰凉,目光深刻而浓烈,“不管是哪一刻的你,我都不会忘记。”
而她低头的时候,那只蝴蝶又飞舞起来,它翅膀的每一次挥动,都像掀起一场小风暴。
其实徐云深的睫毛也是又长又密,使得他的桃花眼在不笑的时候多了几分忧郁似的,微微低垂,又惹她心动几分。
“所以呢,你看见我是什么感觉?”京窈自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像每个姑娘一样,在谁先动心的问题上格外在意。
“嗯……我在想,世间有许许多多蝴蝶,而有的人只来一次。”他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只此一眼,我会永远记得我爱人的模样。”
徐云深将蝴蝶放回盒子里,逼仄的盒子内部光线被遮挡了大半,蝴蝶的翅膀也暗淡了许多。
她一直很好奇到底他们谁心动得更早。
那天是个阴天,屋里太闷,她开窗想要透透气,云层压得格外低,像是给世界裹上一层灰色的厚茧。一场暴雨在所难免。
是了,他中了枪,窈窈为了救他,把自己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他。
他握住了她的手,跪坐在她身边良久,最后只是卑微又怅然地说:“至少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徐温阳痛苦得想要嘶吼,却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窈窈!窈窈!”他大喊着她,奋力想要抓住她的手,而京窈起身,和他背道而驰,直至消失。
他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是蝴蝶带我找到你的。”
京窈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语气痛恨又怀念,她始终无法释怀,“是我把孩子打掉的日子,她曾经在我的肚子里待了五个月,只有那么一些时间……我知道她甚至连意识也没有,可我就是放不下,太多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我的宝宝没办法出生,你和徐云深是我的哥哥,我的师父背叛我,我的好友因我而死,还有这不明不白的前半生!”京窈笑得悲绝,让徐温阳的心也逐渐麻木起来,她说:“对不起,二哥,我走不出来了。”
天旋地转之中他的身体好像被碎成千万片,从高空落下散成尘,意识却奇迹般的保留了下来,他逐渐回忆起了许多事。
“你很喜欢这只蝴蝶嘛。”
***
徐云深怔忡片刻,然后苦笑:“我知道。”
徐温阳的心剧烈的疼痛着,同时又感到愤怒,他大步上前抽掉她手里的烟,低斥道:“你还敢抽!”
徐温阳似懂非懂,然后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将他往后拖,京窈的脸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坐在椅子上吸烟,手背几乎没什么肉了,枯瘦得厉害,双颊凹陷,那双曾经美轮美奂的眸子,变得比死水还无波无澜。
“陪到什么时候,你打算在这里一辈子?”京窈抽回自己的手,看他的目光却逐渐温柔,“二哥……不,阿君,你该醒醒了。就算你一直惩罚自己待在这一天,也救不了我。”
这么一说,京窈似乎有些印象了。
京窈坐在他身边,笑道:“我可以再给你折许多只。”
京窈将熟睡的望月抱回房间里安置好,出来时看见徐云深将之前她给望月折的蓝闪蝶放在手心里端详着。
京窈托着腮,饶有兴趣道:“未免也太浪漫了。”
明明是给孩子的,他倒爱不释手了。
说罢,他吻上了京窈的唇。
看来他们动心的时间实在难分伯仲。
京窈
京窈融入他的怀里,低低叹息:“可只有我才这么爱你。”
她的目光太空洞了,与她对望,就像落进一个没有底的深渊,她慢慢地扯起一个笑,“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