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下女子的身影消瘦,好像一阵风来她便会被吹散。陈谋站在门口凝望着形单影只的她,那景象太过虚渺,好像她只是他的幻想、梦境。他忍不住出声,低沉醇厚的嗓音在深夜显得格格不入:“还不睡吗?”
仰面依着榻椅的女子正漫游思绪,听到他的问询后,露出个浅淡的笑容道:“你是替他问的,还是替自己问的。”
“你知我意,是故意不做还是顺势而为我无需知道,我给你半月,若此事还落实不到位。”
“我无需。”女子硬声道。
一丝凉风掠过他的耳边,女子终于抬头端详着他,轻笑道:“听你说话我总想起一位故人。”
“旷工大几月,我没杀了你便是恩赐了。”许是夜深人静,她终于能将自己的愤懑宣泄一星半点,她说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只为了能心头轻松些。
“你跟他很不同,你身量比他高,脸也没有他俊朗,还跛腿。可是你们有一点非常相似。”
“妇孺所补有部分划在将士们户上。”
“嗯。”女子不甚在意的收回目光,将笔放下后,她拿起刚写好的纸张不过轻扫几眼便放置一旁晾干。支着下巴道:“我不怎么与你们说我在京城的故人。”
女子抬头见是他,复又垂眸,哑声道:“这趟出去的太久,堆积了许多事务。”
他等了半晌,屋内也没有回应。他只好沉步走了。
“是吗?”
许临清仍没抬头,只是语气悠扬道:“不是,你做的很好。我没什么需要说的。”
“可我这次回京,我遇到了几位特殊的故人。”
“去吧,顺道帮我把严炙喊来。”
陈谋跛着腿往书桌旁的矮榻走,他艰难坐下后,佯作讨巧道:“那我做得好,你也得夸夸我。”
女子不答,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眸黑沉让人瞧不出端倪。
王蒙心中有冤,落地之策绝有缘故。
本就易感起伏的心情随着她的话浸入苦水,男子垂下眼眸,低声道:“是。那齐尔回了。”
“因为我不再将京城看成我的家,那些故人也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
许临清自顾自道:“我与他的故事,太漫长。下次再讲与你听吧。”
齐尔听出她语气中的疏离,心中黯然却强装无事道:“我守惯了,若我走了小姐需要添物怎办?”
“回到临城你不高兴吗?”
陈谋干脆道:“自是为我问的。”
“你如此思,如此做?哼,好啊,当真好。”
里头的女子伏案写字的笔停了几瞬,随意道:“不必。你回吧,在临城无需守着。”
她顿了顿,似笑非笑的含住后半句。
“我信任你,绝不质疑你的心性,但你该思我思,行我所为。”
送与她。”
“是,主公。”王蒙起身告辞,方才她递来的茶,他一饮而尽。
女子?女子惯会伤人身心,他的父亲便是最好的例子。
陈谋轻应了声,准备离去的时候回身道:“主公不喜欢吗?我,与他的关心。”
“关心。变扭的关心。”
陈谋怔愣,突然的话语让他从脊柱底部升上一股战栗,他心漏跳一拍,几乎脱口而出问是谁。可是他面上不显,毫不胆虚的临着她试探的视线。
“白日里我听闻你与他们都交谈,我便候着。可等到深夜也未见你着人来喊,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女子揉捏着额角,王留说的没错。她有那些可怖的症状,并且在逐渐加深。
许临清见他愁眉,递茶道:“要有所得并非只能靠一计,我知城中事务繁多,但处理起来事无巨细才是你的风格。”
他绝不要做那般守着绝望与卑微度日的男子,他不会乞求,不会低头。不过是女子,忘了便是。
“不瞒主公,边境寒苦,若非如此,恐留不住”
“什么”男子微调坐姿,主动问道。
日落西山她才从演武场缓步归来,齐尔在门口迎她,她只是轻点下巴。她与王蒙边走边说着话:“妇孺所补还不够,而且请的老师授课敷衍,今日便辞去。他若不想教、不能教,就给我换个想教、能教的女子来。”
“好。”
“她便会知晓你的心意。”
廊下从诊室走出的女子,正巧将雪地中绯男子弃物的过程尽收眼底,她长睫微颤,不发一言的离去。
女子停下脚步,不赞同道:“为何。”
夜已经深,书桌旁还伏着身影,她轻咳几声。边疆寒苦、干燥,她的嘴唇发白起了一层薄皮,齐尔在外道:“小姐,需要添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