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忠翼知道自己虽奉圣命而来,毕竟住的官驿、骑的官马、乘的官船,一路行踪必然瞒不过朝中这些权臣世宦。是以也不隐瞒道:
元载看他面色变幻,知道自己方才一句已然奏效。当即又若无其事道:“许是长源真人恰好出了东宫,寻哪一观道士炼药论经去啦!这事倒也容易!本官这便着府中仆婢出去打听,一有讯息、便向刘公公通传,如何?”
一念至此,不由妒恨交加。心中却已打定主意:待回到帝京长安后,定要将此事添枝加叶、详禀于圣前,叫这个长源真人好好吃一顿排头!
元载轻咳一声,停勺笑道:“刘公公夙兴为公、车马劳顿,这一路上辛苦啦!”
刘忠翼也不再拘谨,一双急不可耐的手、登时毛毛躁躁扯开了怀中侍婢的披帛。厚唇咧开、门牙焦黄,便向侍婢粉藕似的脖颈凑了上去……
刘忠翼笑容一僵,眼珠子转过几圈、将晌午拜见太子殿下的过程,又细细回想了一遍。登时想起炎炎烈日下,那五匹纯白的“皎雪骢”后、竹帘深掩的车辇中,确似有一道模糊人影。便连太子殿下出来接旨、竟都岿然不动,全无下车相见之意。
快快坐下!餐食已在厨下制备,先教府中侍婢、为刘公公献艺一番。若得刘公公嘉许,本官另有赏赐!刘公公也不必去那驿馆、便在本官府中住下,往来说话、岂不更方便些?哈哈哈!”
庭树冠如盖,重檐翼飞张。
元载坐在对面,一面小口品着酥山,一面淡淡盯着狼吞虎咽的刘忠翼,笑而不语。直待他热汗尽去、满口流酥,才微微抬眸,向身旁侍婢使了个眼色。
说罢,便要告辞离去。
“下官先去了紫微城,将圣人谕旨奉至太子殿下驾前。尔后还有一道口谕,须寻到长源真人、方可传示。今日登门叨扰,也是想请元相助下官,打听一下长源真人、如今在何处挂单。下官传过圣人口谕,便须赶回长安复命。”
元载悄然起身,嘴角勾起一抹蔑笑,自顾自出了这茶室,将愈发浮靡的娇嗔声,轻轻关在了门中。
刘忠翼这才眉开眼笑,端起一碗乌梅绿豆饮子、咕咚咕咚几口喝干,起身向元载叉手行礼:“如此、便有劳元相啦!他日圣前,敢不夸元相慷慨?下官这便去景行驿馆落脚,静候佳音!”
只是那时他已苦等了近一个时辰,忽见太子殿下车辇驶来,一时心中欣喜,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此时经元载提醒、陡然又想起此事,那还猜不出那人身份?敢于太子同车而行者,放眼朝中诸公,怕是也只有这位“白衣山人”李长源了吧!
身下茵席松且软,眼前冰鉴雾生凉,别是一番惬意滋味。一旁更有侍婢翠襦掬雪、红袖添香,看得刘忠翼垂涎三尺,双目放光。
杨朝夕出了永泰坊,便向北而行。心中经历了短暂的天人交战后,终于打定主意,先去寻师父。
那刊明了姓名、赏格的上,除自己外、熟识之人中,唯有师父李长源与圣女小蛮,已经被刺客惦记上了。若不尽快提醒两人多加防备,只恐昨日熊苍被害之事、还将重演
元载又是一笑,转入正题道:“那么刘公公再入神都,又是为何人宣旨而来?不知本官可否从旁略助一二?”
元载听罢,眉毛微挑,心中暗喜。捋须笑道:“刘公公光临寒舍,本官欢喜还不及,何来‘叨扰’之说?若京中无甚急事,不妨多住几日,好本官略尽地主之谊。至于长源真人,听闻他近来时常出入东宫,难道刘公公入紫微城时、没有撞见么?”
刘忠翼登时一个激灵、元神归窍,忙叉手行礼道:“圣人垂爱既久,惟效死以报尔。且下官所为、皆职分所在,如何敢言辛苦!”
彤云漫卷,晴峰一线。
这侍婢纱裙半透、罗襦轻开,娇躯好似玉山凝脂,“嘤哼”一声便摔进刘忠翼怀中。柔荑无骨、捧着一方玉帕,凑上刘忠翼的嘴角,徐徐为他擦去果屑奶酥。身上新扑的脂粉香气、无孔不入钻进刘忠翼的七窍中,激得他一阵颤栗,险些便要当场失仪。
众侍婢听说有赏,登时眸光明亮。顷刻便莺莺燕燕、围在刘忠翼身侧,奉茶斟酒、捶腿揉肩,无微不至。胆大些的、已贴在了刘忠翼胸前,哄得他连魂儿都不知飞去了哪里。
立在新中桥上远眺,右面宫墙高耸,左面屋脊嵯峨。粼粼细波自脚下生出,浩浩荡荡向西涌去,将夕光打碎成无数片金黄。
洛城东南,颍川别业,某间阔大的茶室内,天使刘忠翼盘膝而坐,左手撑着茶案,右手挥勺不辍,将一盘酥山挖得只剩下小半边。
元载见他惺惺作态,不由心中暗笑。当即也不戳穿,只是作出一副焦急模样:“刘公公若连顿家宴也不曾吃、便挥袖而去,若叫朝中诸公知晓,岂不要是责难本官慢待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