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怪,得怪宋家的老爷们。
入了冬,转眼就要过年了,宋四老爷是宗主,家里的账都是他管着,得回苏州打理庶务。京城这边的事就托给了宋大老爷。
裴宴矢口否认,还冷笑道:“你以为我是谁?想怎样就怎样啊?”
宋四老爷这个幕僚是宋家到了京城之后重新聘的,一个落第的举子,今年还准备继续科举,是个心思敏捷之人。在宋家这几年,宋家是个什么样的情景,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已经打定主意做到月底就辞工了。或许正因这样,他对宋家的盲目突然间生出几分怜悯来,忍不住吐露了几分心里话:“彭家七老爷这次贬官,不是因为做错了事,而是惹得皇上不喜。我看东家也尽了力,彭家若是个明事理的,就不应该责怪你们才是。”
彭屿这次是失了帝意。
宋大老爷听着愁了半天,就和宋四老爷留在京城的幕僚商量:“这件事怎么办?”
裴宣撇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前几天周子衿献给皇上的那幅《花好月圆》图是谁送给周子衿的?他自从得了皇帝的青睐之后,可没少在皇帝面前咕嘀朝廷的海运。我看,你是想重提撤销市舶司的事吧?”
裴宴左顾右盼,就是不给个准话。
可这也怪不了她!
要说他们也得了彭家不少的好处,可这两年他们家和裴家不知怎么地就走远了,前几天他不是没想过去见见裴宣,但一直没有见到人,彭家那边又催得急,他只好硬着头皮让宋四太太去了裴府。
宋四太太回到家里,见到翘首以盼的宋大老爷,想也没想地道:“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早已经不管家了,有什么事,直接去找裴家二老爷或是三老爷说去。”
宋四太太还真是来为彭家说项的,虽然裴老夫人来京城都没喊她过来吃顿饭喝个茶,她已经知道自家不比如前,被裴老夫人嫌弃了。
就差没说,你要好好干,我们宋家不会亏待你的。
裴宣就私下里问裴宴:“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茜哥儿不用继承家业,裴宴也好,郁棠也好,都对他比较纵容。
宋家自身难保,又何必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要知道,先帝在的时候对彭屿还是很器重的,圣上登基,彭屿小心翼翼,从来不曾做错过什么事,彭家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此横祸,就算是想安排几招后手,彭家下一辈也只有一个考取了功名,还没能考上庶吉士,根本没有办法安排。
彭家大惊失色。
可这十年,却足够让一个家族败落了。
除非换个皇帝,不然彭屿想东山再起,是不太可能的了。
偏偏宋大老爷压根没听出来,还在那里得意洋洋地炫耀,道:“你看见了,我们家不是那种不知道好歹的人家,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当年要不是彭家七老爷,我们家那船货还压在宣同总兵府呢!就算是有些为难,这忙我们也得想办法帮啊!”
他们总觉得自家和裴家是亲戚,宋家这几年日子不好过,裴家就应该体谅。平时给彭家、武家送的节礼都是大车小车的,轮到裴家,不仅没有随着裴宣入阁有所添加,反而还觉得裴家不缺他们家这点东西,越送越少了。以至于她们这些女眷都不好意思跟裴家的二太太拉近乎,更不要说求着裴家办什么事了。
所以她见到裴老夫人之后,关于彭家的话,她一句没说,只是像个寻常的亲戚,过来给裴老夫人问了个好。
可这空口白牙的,她拿什么和裴老夫人套近乎,她又有什么资格在裴老夫人面前说话?
宋家上蹿下跳不说,等到圣旨正式下来了,彭屿不但被免了官,还背了个“永不录用”。
那幕僚连月底也呆不下去了,借口在外面游荡了两天,说遇到了同乡,要一起备考,辞了宋家的差事,搬到京郊去住了。
可张家好在还有个张老大人,勉强支持了这几年,如今张绍的儿子已到了舞勺之年,还早早就中了秀才,再有众多门生帮衬,眼看着就要守得云开见日出了。
彭家只求这个时候没谁落井下石,拿出大量的银子上下打点,直到彭屿离京,也没有弄清楚到底哪里失了帝心。
裴老夫人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对宋四太太不免有些愧疚,不仅留她吃了午饭,走的时候还赏了她只金镶玉的龙凤镯子。
彭家青黄不接,最少十年之间不可能有什么起色。
简在帝心。
彭家体会到了张家当年的难处。
直接就把这件事给推了。
如今彭家要倒霉了,想宋家帮着求人了,宋家的这些老爷们就想起她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裴宴担心兄长误会自己拿了裴家公中的银子给了周子衿用,只得道:“我和子衿兄也算是知己了。他别的不好说,学问却是一顶一的。我还准备过些日子让他给茜哥儿当老师呢!”
裴宣也不逼他,只是淡淡地道:“周子衿这几年没少用你的银子吧?他这开销,可一年比一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