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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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神身边聚集了许许多多的禽鸟走兽,还有很多山中的精怪,好多它都叫不上名字,长得奇奇怪怪。或许它也是精怪中的一个吧?但它没有印象,因为年岁太久了,好多东西它都不记得了。

    只是有人好像并不想它死。

    整个阳面除了祈福树周围不长草木外,其他的地方都开满了蓝色的花。

    年岁将尽,它闷闷的想它死后大概是要用个几百年才能化了灰土滋养大地。它的主干太粗了,百人合抱尚有间隙。

的儿郎们在黄沙中振臂高呼亟拯斯民于水火,切扶大厦之将倾!

    它累了,它只想好好的扎根泥土,做一棵树,默默无闻于天地。生长凋亡,周而复始。如此烈火焚燃,走的干干净净也好

    它觉得它的一生大概就是如此,意外的发芽,意外的存活在天灾中,不出意外的成为难民嘴里的食粮,枝叶树皮,斑斑驳驳,残残缺缺。

    直到它被吊在半空,从偏僻一隅隔山跨海的运到一座庞大的建筑上,它才晓得为什么人类要争夺那个金灿灿的高位。

    千年,繁盛的枝叶枯黄凋落,它的寿命将尽。它历过人间风雨,看过温情冷暖,见证过盛世的崛起和倾颓,见过高楼拔地而起又倾塌于烟尘之中。

    他别无选择,从第二次下墓的时候他就意识到,那些血须或许是某种植物的根须。

    古木在烈火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刚开始他以为是祈福树成精了。后来当血须向他们席卷而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些惨叫是血

    飞鸟衔草结环挂在它的枝丫上,铺天盖地的禽鸟拽着它向上拉。

    江昭心底有着一种莫名的悲哀,矗立在天地间千年的古木,承载过一众生民愿望祈求的古木,就这么毁在了他手里。

    烈火焚燃,常年困束亡灵的根系自发的化作血红的须,向他们席卷而去。

    流血漂橹,冤魂丛生,神让整个帝国为它们陪了葬。

    亡灵徘徊在它的根系下,永世不得超生,他们的尸体成为了它的养料,白骨做尘化蓝色的花开满整座建筑这是神给他们的惩罚。

    闺中少妇泪眼朦胧,执手织红练千丈,丈丈思望:一望山海阻隔的边北雄关;一望栉风沐雨血染山河的君郞;再望承平盛世良人还故乡

    现在再想,呵,想都不敢想。北山就是个建在怪物身上的土堆,可以悄无声息的吞噬一个又一个生灵。

    走兽无论大小壮弱,都身挂麻绳把它从土里往外拽。

    振臂一呼,一呼百应,大概就是如此。

    虫蚁盗空根须上的泥土,将它绵延千里的根系尽数掘出。

    人类盲目,它心中明镜一样。不过是饥荒中被剥了点皮救了几个人,他们就当它是神树。

    直到一阵烈火将它焚起

    算了,神说要它放过这批人,它要照做。

    花甲老人柱杖门前等,风停雨歇,朝逝暮至。痴等儿啊,归不归?衰父苍母不羡黄金玉砌,不慕太平人间,但求吾儿早还乡。百年入土,有儿守丧,不戚惶!

    盼国泰民安,望郎君安然,期吾儿早归,念卿音容盼重逢。一个个愿望化作手中的红锦高挂在古木枝头,风起红霞漫天。

    又是千年它陪着神一起沉睡,风扬起的尘土将建筑掩盖,飞来的种子发芽生长,一波又一波的人慕名而来,却又葬身于此。

    痴儿怨女歌一曲肝肠断,拜了高庙,跪了神佛,祈了福树。但换所慕之人一颦一笑,一回眸。不望朝暮惜红愁粉奈情何,只盼它时能得再相见。

    十年,红锦失了色做了粉,南北慕名而来的人用手中长短宽窄不同的红绸再覆一遍。

    哪有神明鬼怪?天灾大难不见神明助你,繁荣昌盛亦不见鬼怪来扰。

    它还记得那个人来找它,将它连根拔起,深扎地下遍布方圆千里的根系没损一分一毫。

    江昭觉得但凡是树木,那就是怕火的。所以他在祈福树的周围倒了汽油,点燃了火圈。火被点燃,爆炸带来的火点燃了祈福树干枯的一部分。

    百年,锦绸做了灰土,当年的车水马龙,变成了稀稀点点的人影。稚儿搀着耄耋老翁一步一蹒跚。手中的红锦已经无力挂上高高的枝头,只能压在树根石下,等着虫蚁蚕食。

    它只是记得神的兄弟虐杀了神身边的一切活物,还妄图让神葬身于此。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灾过后,生民繁息,它意外的成为他们嘴里的祈福树。

    北山太大,阴面槐榆茂盛,阳面却只有一趟深谷,谷中半枯的祈福树屹立在还愿的铜线铁币上。

    那天起它有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效忠的神。一个人类孤身住在这个建筑里的人类。

    咦?打头的一个年轻人身上有熟悉的气息?

    那是江昭在墓里见到的花,血须的另一种样子。这些花在北山随处可见,最开始和风声木住在北山的时候他还夸过这花漂亮。

    千年后世界变了样子,那些铁壳的东西和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的人类正筹划着如何毁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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