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破尽桎梏
秦肃也是此生第一次主动自尽，哪怕身在幻境，那种生命流失的感觉，依然非常清晰，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正在流失、变冷，呼吸越来越困难，人也越来越疲惫，好想立刻睡一觉，放下一切、什么都不去管。
方回意识到自己堵住鲜血的努力只是徒劳，突然发了狂似的摇晃着秦肃的身体，一遍遍地质问：“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这到底是为什么……”
于是，一手撑在后腰，一手托住腹底，慢慢地迈着八字步伐，一步一步朝那父子两人挪过去。
这种时候，疼痛反倒成了次要的。
整个世界就在这歇斯底里的质疑当中寸寸龟裂，再度化为乌有。
“师兄，我许是要生了，你帮帮我。”他靠近聂明渊耳边，轻声说道。
孩子落盆，双腿已然并不拢，他也知道自己此时的姿势很怪异，却还是逼着自己强行忽略这一点，缓缓地靠向其中一个人。
此处是方回的识海幻境，而这个幻境之所以会成型，主要是为了秦肃一人，所以在原本的幻境当中，只有秦肃的性情变幻成方回臆想中的那样，旁人并非方回的心结，自然还是原来的性情，包括此时的聂明渊。
可是看着眼前那棵极其显眼又熟悉的古榕神树，再看看自己此时大腹便便即将临盆的模样，他只想抬手扶额，无语问苍天，这幻境考验的到底是方回还是他秦肃！
如果考验的正主儿是方回，为何他在幻境里过得比方回还难？如果要考验他秦肃，他经历这些磨难，到底能捞着什么！
这样一来，聂明渊便愈发能感觉到秦肃的身体究竟到了什么田地，先不说这人正在以肉眼看不出的频率微微颤抖，掌心正好落在那高高挺起的肚腹上，薄薄的衣物底下，那肚子当真是硬的，还带着明显的跳动感。
没错，秦肃这一次选择的人，不是方回！
可他最终也没能等到断气那一刻。
“不对，不对，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他猛烈地摇头，无限地质疑着眼前的一切，声音嘶哑粗狂，“不对，不对，全部都不对，不对！”
秦肃此时虽肚腹生疼，却尚未破水，他还有时间筹谋布局！
临盆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觉得大腹一阵阵收紧，越来越僵硬沉重，伴随着猛烈的痛楚叫人疼得浑身发抖，腰腹间垂坠感十足。
盯着这块“利器”，秦肃唇边露出一个比方回先前更加疯狂的笑来，最先心软那个，一定不会是他！
可是堵不住，他怎么也堵不住，血越流越多！
秦肃醒过来时，依旧在方回的识海幻境里面，先前濒死的感觉也近在眼前，他深深地呼气、吐气，试图把自己的情绪抽离出来。
秦肃非但没有听他的话，反而上前一步，更加地贴近聂明渊，一双眸子既惊且忧，还含着几分哀求：“看出来了吗，他现下不正常，我如何能……”垂眸看了眼无法忽略的肚腹，“师兄，求你。”
识海之外，方回身上覆盖的坚冰再度像先前那样裂开了一部分，也滚落了不少冰粒，但还是没能完全碎裂。
大腹又是一阵猛烈收缩，又硬又疼，他禁不住似的一个踉跄，倒在了聂明渊身上，对方亦下意识地伸臂环住了他臃肿至极的腰肢，避免他不慎摔倒。
若这样都成功不了，他也实在是没有旁的法子可想了！
方回却好似没有注意到他，此时满心满眼里全是秦肃，疯魔也好像越来越严重了，竟朝秦肃张开了怀抱，唇角带笑引诱一般说着：“师尊，过来，到回儿这里来。”
不过秦肃是没有看见的，他这一次虽未断气，却已经失去了意识。
方回手里装满饭菜的托盘“哐啷”落地，饭菜四落，一片狼藉，他却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慌忙奔向秦肃，猛力挥开那碎片，双手更是立刻堵在秦肃那鲜血横流的脖颈间。
茶杯摔碎后，他挪到床沿，伸手从地上够起最大最锋利的那一块碎片握在手里。
他此前确实被腹中的动静弄得精力不济，可摔破一个茶杯的力气还是有的。
于是当方回端着饭菜回屋时，他手执碎片，已经割破了自己的咽喉，滚烫刺目的鲜血顺着白皙的脖颈往下流淌，将雪白的中衣领口染成赤红。
又看了眼状态确实不太正常的方回，两相权衡之下，聂明
疼……自然是极疼的……
面对秦肃拖着即将临盆的身体软语相求，聂明渊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而是带着顾忌地看了眼自家那个才相认不久的儿子。
事不过三，这一次他默默地告诉自己，如今这境况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当然这只能是在心里抱怨一下而已，事实上，他能做的依然只是尽力克服眼前的困难，达成进入识海幻境最初的目的。
秦肃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此时所面临的情况，便有两个人出现在古榕神树之下。
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回和聂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