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平安眼见老板要上前揍他,忙一手挡着他一手随便挑了样东西付钱。
“做你个头啊!”邢天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我现在就是想去人多的地方,听听声音,看看阳光,感受一下生活。”他突然凑过来,手指摩挲着路平安眼睛下方的一圈乌青,“你是不是很累啊?累就不去了,咱们叫外卖吃。”
“不累。”路平安握住他的手,“你想去哪儿都行。”
邢天被这一记直球打得说不出话,抱着路平安耳垂微红,好半天才嘀咕了一句:“你小子现在和我一样高了。”
于是吃饭的时候邢天还盯着他选的那盆蒜笑个不停,路平安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目光里写满了——“还不都是因为你”。
邢天点点头,听到浪费就想到何昭彰告诉他齐明的死,还有把财产都留给他和路平安。这些天这些迟到的疼痛常常会突然击中他,邢天低下头,为了控制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握住路平安的手,胡乱地捏着:“明天...等我收拾得像个人样,一起去看看明哥吧。”
手的主人完全明白他的情绪,顺从地安抚他的掌心:“好。”
样新奇。
邢天稍稍退后一步,与他额头抵着额头,滚烫的喘息弥漫在两人之间,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揽着路平安的脖子问:“
路平安得意地挑挑眉,最后在他腰上搂了一下,然后拍拍他的手臂:“干活了!”
路平安看着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深沉,压低嗓音说:“真想亲你啊。”他觉得自己厚脸皮的功力也在这一年突飞猛进,面不改色地将邢天的手推开:“那你快点吃啊。”
邢天故意拖长音调“哦”了一声,脑袋垫在路平安肩上,很依赖地把他圈进怀里,“这么想我?”
邢天敛起笑意,拨了一下圆溜溜的蒜头,“你怎么想的?随便选一个也比这个好吧。”
再次走上这段不算长也不算崭新的楼梯,邢天的心情简直像传递奥运圣火一样激动,他在脑子里尽力过了一遍房间从前的样子,却被开门后全部罩着白布的家具吓了一大跳,震惊地问路平安:“你...现在审美都这么高级了?”
他们散漫地晃荡着,几乎用了一小时才将菜市场走完。期间邢天还非常活跃地和一个老板讲价,好容易砍价成功,他又欠揍地一摊手:“我不想买了。”
“嗯。”路平安听见他说“家”这个字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我把从前和妈妈住的那间房子退了,东西都搬到你那儿去了,我不常回来,一个人租两间房太浪费。”
他们从楼道里就开始接吻,一路磕磕绊绊地亲进家门。嘴唇的触碰,舌头的纠缠,那感觉陌生又熟悉,仿佛带着电流四散于每一寸皮肤。路平安被按到床边时有些缺氧,下意识攥紧了邢天的衣领。
叫卖蔬菜的小姑娘嗓音清脆,海鲜摊位上的大叔手起刀落,动作麻利,还有精气神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阿姨,随便一点话题都能拉着同伴说个没完......邢天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路平安跟着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邢天被困在病房里的一年,他其实也同样被困住了,阳光,街道,鲜活的表情,热闹的话语,于他们而言都是久违的。
命运终于迟到地将它们悉数归还。
路平安坦然地转身抱他:“是啊,非常非常非常想你。”
邢天算是看明白了,无论路平安个头多高,有些不经意的动作还是和小孩子一样。他笑着摇摇头,伸手替路平安把米擦掉,手指停在嘴唇边,又鬼使神差地摸了上去。
路平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率先把罩在沙发上的布一把掀开,“我一个人待着,平常只用你的房间。”
这一天的阳光特别好,铺洒在客厅的每一寸,犹如一场童话。路平安和邢天一人扯住布料一角,微微抖动就掀起无数在光线里旋转的纤尘。路平安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其他人对于“幸福”如何定义,但在这一刻,他庸俗地觉得幸福就是现在。
路平安其实并不喜欢菜市场,确切地说,他不喜欢一切人多的地方,可直到今天他和邢天一起站在这儿,他才发自内心地认同邢天刚才的评价——这里是能感受到生活的地方。
路平安一点也不害羞地和他对视,嘴角和眼睛都慢慢弯起来,不知是谁的肚子先叫了一声,两个人笑意更盛,路平安勾了一下邢天的小腿:“出去吃饭吧。”
“这个好。”路平安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个有发展潜力,发芽了长成蒜黄,还能炒肉吃。”话说完他就往嘴里塞了口饭,一粒米黏在脸上,孤孤单单地挂在唇边。
“我想去菜市场。”
路平安简直满脑袋问号:“你会不会太劳模了?刚出院就做菜?”
来回折腾了半个小时,房间终于恢复成邢天熟悉的样子,两个人都有点累了,靠在沙发上喘气。路平安总是控制不住地转头去看邢天,看他高高的眉骨,山脊一样的鼻梁,睫毛在阳光里有一圈毛茸茸的轮廓,嘴唇不笑的时候轻轻抿着...看着看着邢天漆黑的眼睛就睁开了,目光明亮,好像太阳落在了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