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一声轻响,一个啤酒罐轻轻滚到王小海脚边,他疯狂地转身,却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路平安,”他很平静地叫出这个名字,“出来见见我吧。”
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已经毁了,唯一的连接只是挂在窗沿的一条绳索。王小海拽了一下那条绳子,他只在逃来这里的第一天上去过,上面是一片荒芜的垃圾场。
路平安的确没有谈恋爱,却像谈恋爱一样事无巨细地记录这些线索,每条信息重合在一起,最终为他确定了一个日期。
王小海再一次转身,这回动作却迟缓了许多。他看见平台边缘站着的单薄身影,这一晚月亮沉沉地躲在云后,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王小海对这个声音有些熟悉,蹑手蹑脚地趴在窗沿向下一看,手电筒刺眼的白光照过来,他蜷起身子不敢乱动。
永邦百货的车子每隔两天给海燕旅店送酒和杂货
王小海甚至很白痴地揉了揉眼眶,路平安笑了,边笑边蹲下来把一个啤酒罐摆正,“就让我们一起结束。”
他盯着那双眼睛怔怔地想,原来它们与自己的很像。
王小海向那些砖头走去,稀里哗啦地掀翻了一片,“出来吧,”他哄小孩似的重复,“你也想结束吧,就让我们一起结束。”
很奇怪,像他这样的人,几乎没有心虚的时刻。把路清雨拖在地上的时候,杀了姚熏然的时候,还有和邢天对峙,他用刀抵上自己后背的时候,那些夜晚,他全都睡得很沉。
王小海却在这样危险的摇晃中慢慢站起来,他其实并不在意这群人,但那个找出他位置的人,他很在意。
王小海被他轻慢的态度激怒,红着眼抄了块砖头扑过去。
砖厂的下班时间是晚上十点,周六周日会稍微提前
没有人回应,平台上到处堆积着上一任主人留下的啤酒罐,旧报纸,麻绳,还有一摞摞废弃无用的砖头。
伪装的平静终于四分五裂,“滚出来!”他对着空旷的夜色嘶吼,“路平安!”
这是最后的机会,王小海却莫名迟疑了,月光从云层中倾泻出一角,正好照亮了路平安的眼睛。
王小海喘了口气,还没从似真似幻的怀疑中彻底清醒,又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离路平安最近的时候,王小海依稀看见他手里握着什么。路平安又一次逃开了,逃到离他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气定神闲地站在对面。
“我他妈看见你了!”声音的主人继续凶狠地喊,“赵朝光,给老子滚出来!”
这不是他理想中的场景,王小海追赶时气喘吁吁地想,不痛快,也不残忍。路平安将它变成了一场猫追老鼠般的游戏,但它一定要在今天结束。
行动之前,他又给方仲打了一个电话。
他特意让自己等了一会儿,直到凌晨,还是什么也没发生。不安的心慢慢静下来,他的眼皮也撑不住了。砖厂的活很累,不是人干的那种累。但王小海撑下来了,没有怨言。他知道路平安也在这座城市,并且会待很久,久到他会忘了生命里还有自己这个意外,那时他会再次出现。
“那人告诉我们就在这儿,还他妈挺能藏的!”
小区附近的监控每周自动覆盖一次
在这个地方,只有一个人有理由,有耐心,也有可能创造出机会。
随着最后一记重创,上锁的铁门终于被砸开。咒骂声,脚步声,整栋楼不堪负重的吱呀声.
怀着这样变态的快意,王小海窝在角落里睡了。
或者他结束他,或者他结束他,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结局。
王小海只要回了他的“据点”,就哪儿也不会去
王小海今天有点心神不宁。
他再次爬上去,诡异得轻松,身体里的血液好像在燃烧,烧得他快意而疼痛,烧得他如同一只野兽。
“倒霉蛋”得不到回应,开始招呼兄弟砸楼下被锁住的铁门。这群人似乎都不太清醒,使出的力气震得整栋楼都在晃动。
他感觉有人站在顶楼。
这是栋岌岌可危的房子,有人站在顶楼就好像有人用脚踩着他的脑袋,可他向上望,只能望见一块残缺的天花板。
赵朝光是两个月前他逃到北京用的假名,现在王小海知道,这人一定是被他偷光钱的倒霉蛋之一。
“嘘,”路平安竖了根手指在唇边,“你听,你的报应来了。”
“我在这儿。”少年清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他睡在二楼......
在猎物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一口咬断它的喉咙,是他最喜欢的方式。
王小海几乎没有触到熟睡的边,就从黑暗中惊醒。
他再次抬头向上看了一眼,脸上浮现出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狰狞笑容,在灰尘“扑簌簌”地坠落中走向断壁残垣的另一侧。
这次的声音是真切的,像苍蝇一样围住楼底嗡嗡乱叫。“确定是这儿吗?”他听见一个破锣嗓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