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他把手机在掌心攥得多紧,那里面没有黎远舟的来电,只有一张他早已准备好的截图。
“你疯了!”他小跑过去,扯住对方的衣袖,“邢天呢?”
邢天好像还可以听见路平安的声音,手指终于不再颤抖,他捡起一片最锋利的玻璃,往胳膊上狠狠划去。
“你不是说了,他是邢天的小情人。”齐明不紧不慢地用季涛的原话怼回去,“黎老板信邢天,会不信他?要不你给黎老板打个电话,让他来亲自看着?”
“他来不了。”还是那样淡淡的语气,但齐明立刻明白他是认真的。“我没胡闹,所有事情我都清楚,接下来就是等着交货,警察收网,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吗?”
回忆都留住,等到老了,就有厚厚一叠的相册可以翻看。”
路平安一脸疑惑。
“他能帮什么忙?”季涛冷笑,神情里的不屑连装都懒得,“他可是阴过赵哥的人,谁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能不能信得过?”
黎远舟还是谨慎的,这种时候,连赵日攀和季涛这对“黄金搭档”都拆开了。
他领着他往交货地点去,路平安熟悉所有流程,却也是第一次见到黎远舟的手下,几乎全是陌生的面孔,除了季涛斜着双眼,用令人发毛的目光盯着他。
荣登青云路,你最雀跃时。
大堂里有谁在轻声放着歌,歌词飘进耳朵里,穿过雕金镂花的旋转门,晚风扑了他满怀,
“你来干什么?”季涛恶毒地挑衅,“邢天的小情人?”
这就是吴辉的做派,把谨小慎微刻进骨子里,还是难掩心中一腔欲望。从前他也是这样,可自从七年前了结了陈爽,他就发誓往后的日子要光明正大,风风光光,要所有人都仰着脑袋看“黎远舟”这块金字招牌。从高处眺望的风景有多迷人,吴辉不懂,陆云良不懂,只有他明白,只有他能悉数占有。
黎远舟晚餐吃了一碗阳春面——猪油高汤打底,鲜切细面一把,撒上香葱和青蒜末,再卧上一只一戳就破的水浦蛋,滋味地道得他边吃边遗憾,自己开了一间这么气派的酒店,却没有好好吃过几顿饭。
齐明难得纵容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拍拍路平安的肩:“邢天有事来不了,一会儿就让他帮忙看着。 ”
除了季涛,其余人的个子起码往上蹿了两公分,齐明最后拍拍路平安,大步流星地转身向外走。
他和吴辉一起骂他没出息,陆云良也不生气,笑着眯起眼:“你们俩有出息就好,以后我就指着你们喝酒吃肉了。”
说话的人缩着脖子向后退,齐明把手机收回来,目光扫过每一张脸:“你们都怎么回事?一个个霜打的茄子一样!今天大家是来发财的,不是来逃命的!过了今晚,每个人都能飞黄腾达,把气势全给我拿出来!”
“要是发生意外,邢天就能活吗?”路平安仰起脸,坦荡的神情把齐明剩下的话全都堵住了,“怕是也活不了吧,就算能活,凭他的性格也是鱼死网破。所以我说,剩下的交给我,我什么都不怕,我就要他好好的!”
路平安在齐明的逼迫下“呸”了三次,齐明的手揉着他的脖子,像在揉一只不听话的猫:“你们两个都是犟种,绝配!”
齐明沉默了几秒,突然一把按住他的脖子:“快和我一起,呸呸呸!”
七点半,邢天准时到了码头。
“万一发生意外呢?万一像七年前那样...动手呢?”齐明压着心里的情绪,无奈地叹了口气:“到时候我不在,你根本活不下来!”
“交给你?!”齐明愤怒地一甩手,“你能不能别胡闹?现在!马上把他给我叫来!”
季涛听见“黎老板”三个字,气焰瞬间灭了,嘴巴不甘心地动了几下,却也没说出什么。齐明的心稍微放下点,继续说:“我现在去荣景一趟,马上回来。”
齐明看着他远远走来,突然有种命运轮回的感概,但这种感概很快便烟消云散,因为他发现,来的人根本不是邢天!
“呸呸呸。”齐明瞪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们都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现在他算得上有出息,太有出息了,身边的热闹却不如从前。晚上他给吴辉打电话,想约他最后吃顿散伙饭。吴辉在那头硬邦邦地拒绝——“你别忘了,在外人眼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荣景那儿不是赵哥陪着吗?”人群中又有人发出异议,齐明不耐烦地掏出手机,几乎把屏幕怼到他脸上:“黎老板刚才给我打的电话,让我去看一眼,你有意见?你是不是有意见!?”
——
这样一碗阳春面,在他小时候只有生日那天才能吃上。那时他家和吴辉,陆云良家连在一起,每到生日,三个平时像皮猴一样的男孩都会乖乖坐在桌边,直到把一碗面吃得连汤都不剩。后来他自己开了间茶馆,生意惨淡可还要摆阔,扯着嗓门要请两个好友吃饭,陆云良想了半天,最后对他说:“就吃阳春面吧。”
路平安表情平静:“他不舒服,剩下的事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