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紧握听筒,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我确定了,那个人就是齐明!”
你相信命运吗?
这么多年,似乎只有邢天是唯一例外。
潮水随着血液涌流,漫过膝盖,漫过掌心,漫过肩膀...快要被溺死的一刻,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拨开阻碍,降落在他耳边。
齐明又在春风里熬到凌晨才下班。最近邢天不知中了什么邪,连着好几天都没露面。他在吴辉面前顺嘴提了一句,吴辉边摇着扇子边轻描淡写地说:“也许是平安不在,他相思病犯了吧。”
邢天如大梦初醒般坐起,衣服被冷汗浸透,窗外的天空阴沉像块化不开的墨,一切一切都证明这并不是一个适合通话的时间,他却已经摸到了手机。
“她脖子这儿拉了一道伤口,鲜红鲜红的,我实在忍不住。”
而这一夜,没有路平安的安慰,邢天被那些早已积压在心底的自责彻底吞没。见不得光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肆意放大,潮水般一层一层向上翻涌。
邢天几乎是在关上门的瞬间就沿着门框瘫软在地,满眼狼藉他也没心思去整理。只不过半天时间,压在心里的重担却已经超过了过去二十年。黎远舟的脸,王小海的脸,他们或虚伪或直接的威胁像一面巨大转盘,横亘在脑海里,转得他想吐,想撕心裂肺地尖叫,却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一声“我走了”就拉开门,然而脚还没跨出去又转了回来,这是今晚第一次,邢天在这张禽兽的脸上找到了一丝人性,压在眉间的悲悯却因为格格不入而显得更加狰狞。
邢天的嘴比大脑更先作出反应——“你不配!”
“你知道前一刀是谁割的吗?”
他永远会在他摇摇欲坠时说:“这不是你的错。”“我相信你。”就像他也曾在他最无助时抱着他“谁要是敢说你有病,我就弄死他。”
......
“喂,”邢天的眼泪再次涌上来,不得不用力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平安,我有事要告诉你。”
影视剧和小说总会将相遇的画面描绘得无限美好,但在路平安的生活里,一场相遇往往意味着一个巨大的变故刚被掀开一角,就像他的父亲母亲,他和赵日攀,秦双全,姚熏然...
他一口气爬上二楼,因为疲惫呼吸都比以前粗重了不少。钥匙嵌进锁眼里的一刻才觉出不对劲,多年训练的本能让他后背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到底还是迟了。
“我杀了秦双全,我杀了他!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以为王小海又会像之前一样失态,王小海却只是惨淡地一笑:“好小子,我会去找你的。”
吴辉的脸上没有笑,但齐明就是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得意。他压根不担心邢天,甚至巴不得这几天他别来春风里。
“路清雨...死了对吧,她的墓在哪儿,我想去看看。”
如果他能帮人帮到底,始终关心肖兰,紧盯着肖山的动作,肖家不会到这步田地;
眼泪从眼眶跑出来,越过他的鼻梁,再砸进另一只眼眶。他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很脆弱,没有在过去的几个月崩溃,只因为路平安陪在身边。
如果从一开始,他不去招惹路平安...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想到,半年前在何警官办公室看见的一张照片会牵引着他再次回到这里,而他串联起来的故事,震撼程度不亚于在海底钓上一条鲨鱼。
因为那一箱一箱往仓库搬的货,还因为...
“去哪儿都行,都比烂在这儿好。”
齐明在心里冷笑一声,憋了这么多年,老狐狸也有藏不住尾巴的一天。
直到手臂都被眼泪打湿他才意识到自己哭了,泪流满面,是一个最没有办法的小孩才会选择的方式,而他早在童年时就逼着自己放弃了。他抹了把眼睛,更多滚烫的眼泪流出来,邢天终于不再挣扎,用婴儿蜷缩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躺在地上。
“可怜肖山爸爸现在比他儿子还疯。”
如果没有他,肖山不会知道路阿姨的店面;
“我带他去那间店,是想给店里带点生意。”
如果他没割那一刀,姚熏然不会惨死;
第62章
电话那头传来路平安急促的呼吸,“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屏幕上跳跃着路平安的名字。
他曾在电话里笑着对邢天说:“照片里的人和明哥还有点像呢。”
他们互相支撑。
同一时刻,两个处在完全不同境遇的人,奇迹般地想到了对方。
“我不会有事情瞒着你的。如果以后你遇到了什么事,也一定不要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