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到点子上了。”戚然撑着车门,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镇长说,“王镇长明年就调任了,他一走,会有人立刻接他的班。”
“可我看潘主任也不像乐意背锅的人,这种事参与的部门越多,责任不就越小么?”周楷之问,“而且都说前期工作已经做好了,还派这么多民警来守着,有点没必要吧?”
然后他就明白了,自己这两年只口不提这件事的原因,就是不想再回忆起那时的自己,以及女生临走前对他的“诅咒”。
按当初政策要求,凡是市里的干部都得动员亲戚到城里来种地,房子都是统一配的,至于后来又怎么变成了大棚房,大家心里都明白,只不过钱挣着,地种着,没人管也就那么回事了。
不过戚然觉得挺有意思,他们俩虽然差了五岁,但好像没什么代沟,谁说点什么对方还都能接上。
“没有。”周楷之笑笑,“我就是爱瞎想。”
被分手之后,他和前女友再也没了联系,有时候戚然还会想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已经有了合适的人。
“行啊小子。”戚然瞅瞅他,“还挺会琢磨事儿。”
戚然摇摇头:“不是,但也姓潘。”
突然,工地那边传来一阵慌乱的杂音。
他看了看周楷之埋进他大衣里的脑袋,决定出去卖点早饭回来。
想通的那一刻,天边亮起了朝阳的霞光。
周楷之小声问:“潘主任啊?”
“然哥。”周楷之看向他问,“我一直没想明白,为啥非得是咱单位揽这活呢?城管、住建,这些部门不出点人吗?”
民警和镇长不停在用语言安抚他,几名消防员在商量救援计划,工人们围了一堆看热闹,戚然几步跨过去,把人群疏散掉,又把早都松了的警戒线栓好了。
戚然乐:“那你得问你敬爱的潘主任。”
只要他自己笔直,就啥烦恼都没有。
两人看过去,发现原本正常工作的挖掘机停了下来,有工人抄着工具往旁边跑,戚然扔掉可乐,飞速赶了过去。
尘土模糊了前方视野,戚然只能跟着穿红工服的工人后面踉跄着往前走。浓雾尽头,他看见最后一片危房之上,站着一个衣衫破烂的中年男子,腰上缠着几圈绷带,一只手放在背后,一只手指着楼下所有人,撕心裂肺地叫喊。
“闹破天这房子也得扒。”戚然说,“政策变是因为上面变了,当初做人家村民思想工作可是费了不少事儿,据说老潘也没少往里掏银子。”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上去的,镇长说这是他们村里有名的钉子户,很可能在昨天就埋伏在附近了,就等着看守最薄弱的时候来闹一下。
“你们滚!都滚!”男人情绪十分激动,破布鞋踩在脆弱的房顶上,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
“你们还我家——”
戚然转过头,见他正看挖掘机倒车看得来劲,不明白这人怎么这么一会儿又换话题了。
别人怎样他无所谓,每个人的取向都是自由的,就像周楷之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没权利指手画脚。
他给出的答案是后者,可他又代入了下别人,又发现其他陌生人怎样他都无所谓。
归根结底,他是把同性恋和自己划上等号了,但只要他不弯不就得了,还有谁能按着脑袋逼他变成gay吗?
“这师傅技术不错啊。”那边周楷之望着施工现场感叹了句。
其实大棚房这个项目属于老历史遗留问题,好几届领导班子换过之后都没能解决,到了即将上任的小潘镇长这,他爹老潘就坐不住了,必须亲自出马,帮儿子解决掉这个难题。
周楷之想起自己看到的那本大棚房资料上,各家各户房主的信息一应俱全,所有拆除同意书上都写有他们亲笔签下的同意二字,每一个同意背后都藏有多少故事,恐怕他永远也不会真正知道。
可每当他这么想一想,潜意识都会跳出来劝他不要这样,会显得很蠢。
可能主要还是自己年轻吧。戚然偷着想。
要不说周楷之还是个小屁孩呢,自己给了点甜枣,他就好像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了,吃包子跟吃炮仗似的,一会儿扑腾一下,狼狈得很。
“但现在政策变了,肯定得有人闹吧?”周楷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