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得有这样的人。”
“但是那个名字,‘麦克尼尔’——”
马可吹了一声口哨,伸出手:“我叫尼克。”
“有悖喝酒游戏的本质。”
“最好还是稍微改改,这里看起来就像每晚都会发生凶杀案。”
“膨胀的自信心。”
“从加州来的。”
他嗅到了机会,于是试探着发起进攻:“为什么不该?有什么道德准则阻止人们在纽约市内观光吗?”
“只有那么两次,很正常。”
“那你的提议是?”
其中一个跳舞的水手摔了下来,撞翻了旁边的桌子,一时啤酒、酱汁和炸鸡碎屑飞溅。乐手放下萨克斯,跳下圆形小舞台,扶起了水手,好几双手递来了餐巾。水手的舞伴摇摇晃晃地滑下桌子,帮坐在地上的朋友擦脸和手臂,眯起被酒精蒙住的眼睛检查有没有伤口,然后,尽管血正从上臂的细长割伤往下滴,舞伴宣布朋友完全没有受伤。
马可差点被啤酒呛到,抓起餐巾假装擦嘴,掩盖过去。实在不应该低估安东尼奥临时编织谎话的能力,他难道不是在那辆货车上见识过一次了吗?神父显然把他的小小失态看在眼里,露出微笑。
马可首先下去,走向酒吧的噪声和灯光。酒保卢比奥已经在同时应付三位顾客,他冲马可点点头,马可举起手,算是回答。酒保好奇地打量安东尼奥,但马可什么都没说,把神父安置在一张靠墙的小桌旁边,走进厨房,和里面的所有活人打招呼,拍了拍厨工的背,熟练地把两人份的香肠和炸薯条码到盘子里,盛了一碗肉汁,回到他的客人身边。
安东尼奥耸耸肩:“我结婚了,‘观光’的选择有限。”
“旅馆,嗯?不是本地人?”
“我的旅馆就在附近。”神父回答,眼睛一眨不眨,“我想找个地方喝酒,听听当地人聊天,前台接待员推荐这里,但我现在觉得他大概是撒谎了。”
“这不是自夸,我在重申正式立场。”
“不太确定该不该见识。”
“打算把我的面包店扩张到这里。”
“我住在布鲁克林,也住在‘科德角’号上,在船上的时间更多——至少战前是这样的,现在商船不怎么出海了,我能怎么办呢?只能在酒吧里慢慢把薪水喝掉。你呢,怎么会跑到纽约来?”
“我接受。”
“科斯塔先生,你可约不上像我这种人。”
“如果你觉得每年两次也算‘经常’的话。”
“晚餐之后告知。”安东尼奥看了一眼楼梯,“你先请。”
神父显然想假装对乐队和酒吧里形形色色的主顾不感兴趣,但又忍不住四下打量。两个喝醉的水手在桌子上歪歪扭扭地跳起了舞,乐队马上抛弃的原本的曲子,开始给他们伴奏,萨克斯故意吹得怪腔怪调。离他们更近那张桌子,三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在玩骰子,桌子正中的烟灰缸里装着污渍斑斑的零钞。
“谁先变回自己就输了。”
“买来的,从一个破产的爱尔兰人手上。很久之前的事了,我爸爸刚在纽约下船不久。几乎不要钱。因为禁酒令,他本来想把这个地方改造成意大利餐厅,但后来钱都拿去买船了。幸好没改。”
“科斯塔先生——”
“那你的非正式立场?”
“夫人没有和你一起旅行?”马可勉强挤出一句话。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发现这件事。”
马可转过身,抬手引起卢比奥的注意,然后冲他打了个手势,啤酒两杯。卢比奥做了个“明白”的手势,从架子上取下两个品脱杯。“游戏内容是,”马可把其中一杯啤酒推到安东尼奥面前,“在我们喝完这两杯之前,你可以不当神父,甚至不当安东尼奥·佩里格里尼。我也不当马可·科斯塔。我们就是两个坐着喝酒的家伙。”
音乐继续,洒在地上的啤酒无人清理,油腻腻的鸡骨泡在里面,被许多双脚踩来踩去。
“我希望这不是布鲁克林的常见情况。”
“现在考虑扩大生意?你一定是个乐观的人。”
“这是你的酒吧。”安东尼奥说,听起来不知怎的就像指控。
“不,她留在家里照看店
“我以为你就住在布鲁克林。”
“我们不在喝酒。”
两人碰了杯,安东尼奥喝了一口啤酒,用手指揩掉沾到嘴边的泡沫:“在这个游戏里,我和你事先认识吗?”
“不决定,喝完了,我们都赢了。”
安东尼奥握了握他的手,稍迟了那么一秒才回答:“基里安。你似乎经常来这里?”
“安东尼奥。”马可舔掉手指上的盐粒,“你想玩一个喝酒游戏吗?”
“怎么决定输赢?”
“应该不。”马可清了清喉咙,“是什么让你到这个破地方来?”
马可冲杯里的酒微笑:“哦,宝贝,你还没见识过真正的布鲁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