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让这个夜晚显得越发漫长,后来,文荷香来到桌边坐下,许是累了,端起一杯茶细细喝着,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安静的文姨娘,纪裴从未想过,一直以来与世无争的文姨娘,心里头居然藏了这么深的仇恨。
“我不恨你,怪只怪你生在纪家,我只能从你入手。”文荷香转过身,她的面容在烛火下忽明忽暗,竟是明媚异常,薛矜看着,仿佛隐约看到了白国那位公主的绝世风姿,文荷香继续道,“漓阳是我在香满楼认识的,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我就开始引诱接近他,和他达成协议,你身上中的七星霜之毒也是漓阳给我的,我以为一切万无一失,你病重而亡,纪献骤然失子,心力自然大不如前,到时候我和漓阳里应外合,总能找到突破口,可终究,还是我轻信了他,以为他有这个能力,事实证明,他也是个草包。”
她突然凄然一笑,笑声中满是自嘲,“我多傻啊,我竟然信了你说会常常来看我这种话,结果你也和那个臭男人没什么两样,说过的话如风过无痕,从我被卖进香满楼,备受折辱开始,我终于再也没有心了,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你们所有人,每一个人,都该为我娘和我的国家偿命!”
“如何?”纪裴问。
纪夫人忙转过身去看她,走上前,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一番,紧皱着眉头问:“孩子,你、你真是陛下的血脉?”
文荷香白她一眼,没有答话,端起茶杯将最后一口茶饮尽,站起身对纪裴冷道:“事情既然已经败露,我也不想做无谓的挣扎,任凭你处置。”
文荷香说完话后,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一直站在窗边,将半个身子都隐藏在暗处。纪裴和薛矜面对她站着,薛矜紧紧握着纪裴的手,小声询问,“怎么办?”
薛矜抿着嘴,不再说话,文荷香道:“没错,冤有头债有主,我该去找谢毓,可是你们惠国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同纪家脱不了干系,当年给谢毓当武器灭我白国的人,不正是你父亲纪献吗,所以我从你们下手,也算不得报错了仇。你是纪家唯一的儿子,纪家军的将来全在你一人身上,若是你死了,纪献必定大受打击,惠国没了良将,纪家军变成一盘散沙,届时要攻入还不是轻而易举。”
纪裴愧疚万分,对文荷香道:“当年那件事确实是我的错,你合该恨我。”
纪夫人是快到子时的时候回来的,直奔祠堂而来,脸色十分难看,见到文荷香被松了绑,像是松了口气,朝她复杂看了一眼,来到纪裴身边,把那枚玉佩交还给纪裴。
“所以这就是你同漓阳勾结的原因?到时候攻入惠国的定然就是他们南蛮了吧。”纪裴深感痛心,“可是你别忘了,你身上也流着惠国的血脉,岂能勾结外敌?”
纪夫人的声音不大,但屋子实在太多安静,文荷香还是把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谢毓呓语叫了静菀的名字后,她先是一愣,随后笑出声来,“大概是亏心事做的多了,夜里梦见我娘亲觉得不安生了吧。”
纪裴捏捏他的手心,以示安抚,看一眼文荷香,心头五味杂陈。
纪夫人又看一眼文荷香,压低声音说:“请皇后娘娘看过,说确实和陛下那枚玉佩是一对,只是皇后娘娘也不知道另一枚怎会出现在我们府中,要我务必将此事弄清楚。”
纪裴唤了丫鬟进来为她添上茶水,丫鬟退出去后,他才道:“你如今是金枝玉叶的身份,我怎敢轻易处置,此事还是要通知陛下。”
!”
纪夫人闻言大骇,惊得瞪圆了眼睛,视线扫过文荷香全身,继而跌跌撞撞扶着椅子坐下,“我只知道他当初帮着陛下攻下白国,别的事他没有多说,但是陛下初登基的那段日子,我确曾听皇后娘娘提过几次,仿佛陛下有几次夜里呓语,叫过一个叫静菀的,皇后娘娘以为是陛下从前的孽缘,只是跟我抱怨了几次,再没下文,我也没有多想,原来……竟是如此……”
文荷香长叹一声,行至窗边,看着漆黑的夜色,缓缓道:“当初你将我从边境带回来,一路照拂,又为我找了生存之地,我那时候想,若我放弃报仇,从此留在你身边,便是做个丫鬟,也不错。”
文荷香突然激动起来,她猛地站起身,喝道:“我从始至终都是白国的人!”她说着绕到纪裴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神凛冽,却又隐藏着一种别样的情愫,“其实,纪裴,我曾经真的心软过,我差一点就放弃报仇了。”
第47章 荷殁
听到皇后娘娘认下玉佩,此前文荷香说的话大概是真的了,毕竟这样重要的玉佩,不可能轻易送人,纪裴在心里轻叹一声,悄声将文荷香说的故事告诉给纪夫人,末了,问道:“母亲可听父亲说过这些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