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凤霄咽了口血沫。
祁睿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如今一开口,声音又沙又哑,像一把破旧的铜锣被重新敲响,“没想到有一天赢的人是姑姑。”
重远在苗疆曾经嘱咐过,如果他的儿子还活着,请将他送回来,如果他的儿子已经死了,请在中原寻找一处好山好水的地方将他埋葬。
祁睿咬牙切齿,“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信!”
祁凤霄哈哈大笑,“你的父亲借温姝曾经陷害你的机会除了祁宁,你失去了一个兄弟,而祁宁根本就是蜀中王和薛妃的孽种,后来你接着监国的机会伤了祁清的眼睛,最后更是对祁清痛下杀手,却不知道这个祁清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一个玩意,他根本不是真正的三皇子。”
祁睿双目血红,“不!我不信!”
他被祁凤霄打断了一条腿,像一条狗一样。
祁睿笑了起来,“姑姑不喜欢我身上的什么地方,尽管拿去就好,嗓子,眼睛,腿。听说温姝死了?不知道黄泉路上能不能等等我。”
祁凤霄的一双凤眼像盯着死人,“祁睿,你这张嘴,朕不喜欢。”
直到有一天,当今的皇帝亲自打开了废院中已经生锈的锁,新的阳光透进来,照亮了腐朽腥臭的院落,新帝立在光影中,衣袖上的金龙张牙舞爪,吞云吐雾。
第二百一十五章
祁睿知道祁凤霄说的人是易欢。
他故意说了姑姑两个字,祁凤霄面上风云涌动他却恍若不觉,“可惜了,温姝那贱人始终没有找到,这天下的好事不能全都便宜了姑姑,是吧?”
新帝身后的宫人都惊诧于旧太子还活着的事,面上却不露分毫,新帝的性情比他的前任更加难以捉摸。
而他在刺耳的鞭子声中听到了祁凤霄吐出惊天的秘密,“你以为你伪装纨绔伪装的很成功?你的父亲早就发现你的心思,像看戏一样看你,根本没有想过把皇位传给你。”
“你们还活着呢。”
祁睿几乎扑上来想要掐死他。
顾翊战战兢兢地跪下来。
隆庆王年少的时候尚武,使得一手好鞭,他照着当年的手感用昂贵的料子重新做了一条软鞭,却没有找回当年的自己,如今用这条鞭子一鞭又一鞭地抽在自己侄子的身上,边抽边说,“这条鞭子,半年前还带了一条人命,祁睿,你觉得你还能活?”
祁凤霄后退两步,啧啧道,“曾经的太子怎么落魄到如今的模样?”
这是新帝说的第一句话。
而谢卓始终不知音信。
祁凤霄叹息,“真正的三皇子朕还在找,找到了自然会杀了他,但是祁睿,你认为你的父亲为什么这么做?”
祁凤霄在他的侄子面前弯下了腰,掐住他的下巴与之对视,在他的侄子漆黑的眼中看到了自己面目全非的倒影,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淡淡道,“祁睿,这里的日子过的可还开心?”
祁睿落到如今的地步,顾翊却顾不上拍手称快。
他们这些人一个个去死,谈什么恩恩怨怨都没有意思,成王败寇都是如此,他自幼在多疑的父亲和功利的母亲教导下过的小心翼翼,为了让自己的父亲放心活的不敢越雷池一步,伪装一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到最后害了自己的亲弟弟,给自己的生父下毒,争权夺利的最后竟然便宜了别人,他的父亲死了,死前亲手掐死了自己的母亲,于是所有的后宫争斗戛然而止在血腥的夜里,山河已覆,故国不在,旧人渐亡,陪着他的竟然是一个他当初根本不放在眼中的太监,他们之间互相憎恨却又不能杀死对方。
他每日以发霉的糠食为生,身边无人伺候,脚腕上铐着沉沉的锁链,深可见骨的疤痕盘梗在两条手臂上,长久的幽禁让他面容如同死人一般惨白,由于长久没有与人说话,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咕咕的声响。他身边跟着一名太监,这太监生着一张嚣张阴狠的面容,若细细看过去,会发现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显然是被人活生生打断的。
新帝看着顾翊,就像看着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于是没有任何同情心地一脚踹了过去,顾翊脸贴在地面上,像被一脚踩进了棺材。
顾翊恨祁睿,但他不能杀了祁睿,祁睿也不能杀了他,否则他们都会被长久的寂静逼疯。
这些人一个个都知道拿温姝来捅他的心窝子。
祁睿脑海中电光火石,已经想到了父亲这样做的原因。
一个年轻的男人被囚禁在这里足有半年。
皇宫深处的一座废院荒无人烟,杂草丛生,间或几声鸟雀哀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