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他时常看不太真切对方的脸,只是对方温热的体温,结实的胸膛叫他尤其难以忘怀,他们挨得极近,呼吸缠绕在了一起,他闭眼时,时常有种他们合二为一的错觉。
他从宗室之中选了几个天资聪颖的孩子,做了皇子。
一时间,拉米迩又回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开朗话多的辽国少年,自己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他一下子将拉米迩脑中的那个心机深沉的威严帝王给取代了。
穆奂沧是知道拉米迩要走的。
拉米迩这太子重新在人前露了面,说是他的病好了,但不少贵族知道内情,全都心照不宣。
通篇都没有什么逻辑性,似乎是穆奂沧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的,就纯粹是少年人的絮絮叨叨。
蔑于他。
拉米迩还听说,自战事结束后,辽国丞相就以“贪污”的罪名被处斩,全家被流放,与他一道受牵连的官员有二三十人。
*
转眼,又是一年春天。
他亦想起,在成为了辽国的皇后以后,偶尔半夜时,迷迷糊糊地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穆奂沧结实的臂弯之中。当他稍微动弹了一下,对方就醒了来,那双黑沉深邃的眼眸悄无声息地盯着他,问他怎么了。
而在最后一页,穆奂沧的笔锋就一下子收敛了随意,在倒数第二段,用一种堪称谨慎小心的语气在问他,若自己未来不做辽国皇帝了,那他西域国肯接纳他吗?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几张军事情报,将它们放在了蜡烛上,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火焰给吞没,这足以左右辽姜两国胜负关键的物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化为了黑焦。
至于辽国那边,穆奂沧仅花了半年的时间,当真灭亡了姜国。他带领铁骑踏破了姜国的皇都,姜国皇帝闻讯自尽。从此,天下再无姜国。
他们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再无瓜葛。
最后一段,用辽语写的“盼赐复”三字,写得格外认真,一笔一划都颇是一板一眼。
插了五十多年姜国旗帜的土地又重新归属了辽。
——然而,少年穆奂沧将满腔的热忱,苦恼,以及小心思都倾注到了这封厚厚的信上,却没有等到回信。
黑焦落到了地毯上,拉米迩一脚踩了上去,心想,反正穆奂沧的皇后已死,现在他是西域太子拉米迩。
算了。他心想道。
拉米迩不禁想起了当年自己亲自去辽国找穆奂沧,对方全程都没有提及那封信,只在最后即将分别时,像是忍不住了似的,上前拥抱了他,脑袋在他肩膀上埋了许久,后又对他绽开了笑颜,同他说:“阿蕴肯来看我,我很开心。看阿蕴好,我就放心了。”
拉米迩很确定时时刻刻想着报仇的自己没有爱上穆奂沧,只是他终究对穆奂沧是存有兄弟情,而这情分在他看到了九年前的这封信,回想起了过去两年的种种后,宛如燎原烈火,一点点地将他心底的“怨愤”燃烧殆尽。
——穆奂沧这大抵是在为他报仇。
拉米迩听他父皇说,当初他假死离开辽国,全程都是前所未有的顺利,背后应该有人暗中相助——这个人是谁不必想也知道。
辽国亦没有为难于西域,甚至还赠予了西域一大笔物资,显然,穆奂沧并没有食言。
听说他们还为“葬身于火海之中”的皇后举办了规模浩大的葬礼,身为皇帝的穆奂沧表示挚爱已逝,再也不娶。
——若穆奂沧胆敢进犯他西域,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西域王逐渐地将权力交到了拉米迩的手上。
第2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