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九岁第一次坐地铁。”
来不及等我说什么，漆浩就把吸管插好了，他递给我，说：“喝吧。”
“嗯？”漆浩边看风景，边发出疑问，然后，他就把脸转了过来，说，“说啊，第一次在哪里坐？”
我被逗得笑出了声，随即又整理好表情，说：“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坐地铁，第一次喝了很多但没醉，第一次见到Frank。”
（FR. 左渤遥）
丽娜师傅的车开得很稳，坐起来很舒服，之所以叫她丽娜师傅，是因为很多人对她的称呼都是这样，包括漆叔叔和漆浩。
“你怎么了？是感觉地铁很好坐……所以遗憾十几年没坐过吗？”
才下午三点多，丽娜师傅带我和漆浩去菜市场买东西，她说：“不知道你家里都吃什么，合不合胃口。”
“睡得很好，我不用招待，漆浩带我吃了很多好吃的。”
“我腿不好，要是没受伤，还能带你多玩几个地方。”
“没关系，你偷偷喝，这个又不会撒。”
成都的夏，室外是略微湿润的灼热空气，人都变得自在温和起来，晚上吃了饭，和漆浩一起去楼下散步，他说明天要去书店，问我想不想一起去。
我说：“谢谢您，我有空了就会来玩儿的。”
这是毫无意义的安慰，我也不知道野泽到底得了什么病，我用纸巾给他擦眼泪，他忽然紧紧攥着我的手说话，说：“要是我活不了，带我回札幌，想回札幌。”
我也开始发抖和出汗了，野泽的呼吸散发着病态的烫热，肋骨不断起伏，他抬起视线看着我的眼睛，很努力地将他的眼睛睁大。
第75章
“没事的，医生一定有办法。”
我听出了他的自责，也听出了诚恳。
空气忽然变得很安静，过了好几秒钟，漆浩才发出一个“哦”，他说：“我知道他，你上次打电话的那个吧？”
我对上漆浩的视线，默默地点头，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于是，我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我说：“我挺少坐公交车的，第一次坐地铁还是——”
口罩遮着我的嘴巴，也遮着吸管，漆浩自己也拿了一盒，和我用同样的方式喝。
在成都，我度过了几个晴天，几个温暖的下雨天。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帮丽娜师傅拎东西，她买了一盒切好的冰西瓜，让我边走边吃，说：“以后经常来家里，反正飞机方便嘛，只要你叔叔有空就让他去接，没空的话漆浩也可以去接。”
“我太开心了，我当初就应该再生一个，想一想，两个都长到这么大，多好啊，”丽娜师傅摸了摸我的后脑勺，就把手放下去了，她说，“今天我煮饭，想吃什么？”
漆浩的确是那种会让人安心的人，就比如喝酸奶这件事，他没几句就说服了我，说话永远低声、慢吞吞、惜字如金，但不会让人觉得扭捏或者怯懦，他的视线落在窗外，看了好一会儿，才把头转过来。
“合，特别合，我在北京也经常吃川菜的，家里是阿姨做菜，但我现在一个人住，基本上都是吃外卖。”
车上没几个人，我们可以选个最舒服的座位，漆浩的腿好一些了，可以不带拐杖了，他把在便利店买的酸奶从袋子里拿出来，撞撞我的胳膊，问我要不要喝。
她坐在驾驶位，转过头来笑着和我们打招呼。
我和漆浩一起坐了很久的公交车，然后，我们和丽娜师傅一起下班，她穿着制服戴着墨镜，上来揽了揽我的肩膀，说：“这几天晚上睡得好不好？我和他爸爸都太忙了，没时间招待你，委屈你了。”
“别管我了，你都这样了，还管我吃没吃饭……医生马上就来了，不会很严重的，放心吧。”
我下意识捏了捏口罩里的铁丝，转过脸看他的眼睛，说：“不喝了，下车再喝吧。”
地摇着头，然后闭上了眼睛，他还在迷迷糊糊地询问，“Frank，有没有吃晚餐？”
“自己学着做一点，对身体好。”
我和漆浩去坐丽娜师傅的车，丽娜师傅就是漆浩的妈妈，虽然我们在漆浩的病房里见过面，但基本没有交流过。认真地看，她确实像漆叔叔说的那样，长得很高，人也英气漂亮，她穿着制服，戴白手套，头发挽成一个复古的髻。
话说完一半，我才意识到无意中勾起了什么样的回忆，我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没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