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四楼,广播里播放音乐,女声在宽阔的空间回荡,反复道——“因安全问题,所有顾客和商家请及时有序地撤离商场,一切损失由海跃集团承担。请在撤离时注意安全,防止发生踩踏事故。”
“我们发现情况就立即上报了,不止是裂缝,人多的时候,四五层都有震感。”商场负责人说。
吴宁说:“任何损坏的、丢失的东西,海跃都会照价赔偿,你放心。”
“在家等我。”吴宁说。
裂缝像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又像怪物闭合的眼睛,站在四楼往顶部看,人在缩小,而裂缝在扩大,割开了整座建筑。
除了海跃做决定的领导们,商场里所有人听到广播的第一反应都是惊讶。闲逛的人加快了脚步;餐厅里许多客人不付钱就离开了;电影院里的银幕全部黑屏,有人攥着3D眼镜不松手,吵嚷着要退票。
高层一个个不傻,早已料到吴宁要用这种方式使他们同意商场停业。但此时此刻,他们急着离开这个商场,确实说不出反对顾客和商家离开的话。
“没这么多讲究。”吴宁语气冷淡。
刘世平豪迈地挥了一下手,让服务生把商场负责人找来。
“看起来不是小风险,得赶紧找人来解决。”汪清停下脚步,抬着头,双眉紧锁。
“吃顿午饭还要跑两个地方,贤侄,你把这顿饭当作婚宴,换了地方寓意不好,你还能结两次婚不成?”刘世平也站了起来,但嘴上不饶人。
汪清不藏着掖着,点头道:“正说你抠呢。”
吴宁放下筷子,平和地说:“浦江酒店换了位大厨,我们去尝尝?”
“Omega整天除了玩,什么也不用操心。”一人说。
阳光照着灰白色的商场外墙,商场依然看似坚固地矗立在黄金地段,周围车来车往,喧嚣不绝。
有的商家关门离开,有的商家还守在自己店里。
“我刚才好像感觉到震动了,我还以为是我酒喝多了。”海跃集团另一位副总经理汪清搔着耳鬓的头发,面颊酡红。
吴宁对商场负责人说:“让所有顾客和商家离开,一切损失由海跃承担。要快,每一分每一秒我们都被蒙在安全隐患中,万一出了事故,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被保镖搀扶着站在路边,吴宁满身灰尘,惊魂未定,然而幸好只是小规模的坍塌,没有人员死亡。警方拉起隔离带,禁止人员靠近海跃商场。
服务生开始上菜,男人们又是抽烟又是喝酒,房间里弥漫着烟酒刺激性的气味。中央空调的排气孔散发冷气,顺着排气孔往上,商场顶部庞大的水冷机组嗡嗡作响。他们喝到微醺,才想起需要问一问商场的裂缝。
“换吧,把这个包间封起来,在修补完裂缝之前,不能再往裂缝上施加压力了。”
沙土落到四楼地板上,吴宁抬头看那道裂缝,“轰”的一声巨响,大片水泥块掉落,尘土四起。
一名白色职业装的中年女性冲海跃的领导们走过来,面容忧虑,“是不是要处理裂缝?我店里墙上也有裂缝,但我店里都是些名贵首饰珠宝,我怕施工时不安全。”
刘世平像是不愿认输,缓慢地吞云吐雾,说:“一时半会儿塌不了,安心在这里吃。”
五楼的餐厅人员忙着将成箱的食材搬进电梯里,食材不带走就浪费了。人要使用电梯,物品也要使用电梯,电梯口拥堵严重。
他这话让刘世平听去了,刘世平说:“说我坏话呢!”
大多数人都同意去浦江酒店,先后站起身来。
沉重的箱子摞在一起,压着裂缝,五楼地板肉眼可见地下陷。
“抠?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海跃是咱们一点一点攒下来的。有风险就不赚钱,都是群傻蛋。”
吴宁回到包间,借口许其悦跟朋友出去玩了,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你觉得不安全,就把店里的东西都搬走,以后再搬回来。”刘世平一听海跃要给赔偿,脸色更加不好看,心想这群商户监守自盗,岂不是能从海跃捞很多钱。
“还有。”商场负责人想起要说的话,“这个包间的位置有裂缝,五楼地板看不到,但四楼的顶部能看到,宽度可以塞一支笔了,要不,您们换一个包间?”
吴宁职位上不比两位副总经理高,可他是董事长的儿子,话语权自然更高。他说:“先把人撤走,东西都留在这儿。”
汪清走在吴宁身旁,小声跟他说:“刘世平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抠,舍不得商场的营业额。”
“咱们去瞧瞧四楼有多大的裂缝。”刘世平带头走在前面。
吴宁垂着凤目笑了笑,没搭腔。
刘世平往烟灰缸里抖了烟灰,眼也不抬地说:“行,知道了,这个情况会尽快处理的,你下去吧。”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有人偷偷将目光瞥向脚下的地板,忧虑其是否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