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么您也都听到了,宋先生。”护士劈手夺回手机,漠然道,“没有上级的权限,我们不可能大半夜私自开血库。”
“噢!”程重安汗颜地抓紧方向盘,立刻转回视线。
和宋清远的母亲说话,程重安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煎烤,煎熬到蜷缩成小小的灰烬似的一团,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于是他纠结片刻,偷偷伸手将脖子上的抑制贴撕开一角,释放出了属于Omega的安抚性信息素。
“阿姨你好,我是……宋清远的朋友。”程重安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
“您就是宋先生吧。”护士打断了他,像机器人一样平静地将一只黑色手机递到他面前,“麻烦听一下电话。”
刚恢复直行,旁边的人忽然开口道:“程重安。”
嘟,嘟,嘟……
“嗯——嗯?”做贼心虚的声调。
电话那边的孙市长正在晚江酒楼陪港航局的贵宾吃饭,没有闲心听他说完,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程重安死死盯着那只漆黑的手机,感到什么预兆般,从头到脚的血液一寸寸凉了下来。
“宋医生真是公正无私,父子分明,孙某甘拜下风!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也是我儿子救命的骨髓?”
三个人刚要坐下,手术室的门忽然向两侧滑开,一个裸露着白净双臂的护士走到他们面前,声音毫无起伏地陈述道:“二次搭桥期间病人胸腔粘连,正在大出血,随时有生命危险,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过了片刻,他眼角眉梢的弧度逐渐柔软下来,或许是疲惫所致,仿佛是有些眷恋地,他再次在这暌违的花香里轻轻闭上眼。
清淡的花香从车厢里弥漫开,明明闻起来软弱至极,却立刻将那一丝若无若无的泥腥雨气驱逐掉。
宋清远在旁边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许久未动,程重安悄悄转头看了他好几次,猜测他大概是睡着了。
程重安乖乖答应下来,妥帖地把暖风调高几度,心里却想,他才不舍得叫醒宋清远来开车。
宋清远闭了闭眼,咬牙极力忍耐,下颔绷出清晰的线条,“孙先生,祸不及家人,这是我父亲的命,你何必从他身上讨我的债?”
淡白色的路灯照亮了车窗,布满斜斜雨丝的玻璃映出宋清远内敛而清俊的眉宇。
见到儿子回来,邓丽萍一颗毫无着落的心总算踏实了一些,她紧绷的脊背堪堪软下来,张开手臂用力抱了抱高大的儿子,分开时才发现程重安一直站在他们后面:“你是?”
程重安满足地翘了翘唇,平稳地拐过一个转弯。
果然,宋清远这次并没有推辞,将头侧向车窗,往后挪了挪椅背,阖眼淡声道:“等会换我开。”
“妈。”宋清远伸出手按在她肩上。
电话那边的男人哈哈大笑,明明是凌晨,他却精神抖擞,语气像在酒桌上说笑话一样轻松愉快:“我一早说过,这人不喜欢欠别人,宋医生送我一份礼,我必然要还一份更大的。”
宋清远耐着性子接过来,才听了两句,面色剧变,唇边忍不住扯出冷笑:“我真没想到,孙先生这么记恨我,不惜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车外就是华城第二人民医院的大楼,急诊两个刺红的大字穿过瓢泼大雨直直扎进人眼里,宋清远感受到它在瞳孔里灼烧的热度。
邓丽萍眼角通红,勉强对他笑了一下,哑声道:“谢谢你这么晚陪清远回来,还下这么大的雨……”
“那还站在这里等什么?”宋清远扶住母亲,用程重安从没听过的严厉声音道,“立刻去血库提血啊!不知道的话,他是O-AB型……”
,而现在早就过了他平日睡觉的时间点。想必后半夜还有的熬。
又走了大约半小时,音响里的钢琴已经变成了小提琴乐,靠近沿海的东边,雨越下越大,整座城市好像电影里与世隔绝的存在,雨刷规律地在玻璃上欻欻摇摆。
“……看路。”
邓丽萍在见到她出来时便浑身瑟瑟发抖,此时猛然受到刺激,低叫一声,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心脏科在三楼,他们赶到的时候,宋志然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三个多小时,邓丽萍在外面急得脸赤白失色,熬过大半夜,脸上细细的纹路都好像刻进了皮肤里,憔悴不堪。
这回是真的睡着了,一个梦都没有,最后是被程重安叫醒的。
“不,不,”程重安惊惶地连连摆手,“您千万别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