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发生过什么?”道伦·伯格并不看她。
她并不想让他知道,但很可惜,道伦·博格很快对她练习的目的有了明确的猜想。
她不安地偷偷望了一眼道伦·博格,显然对于他有些忌惮。
“不是!”少女下意识地反驳,头却越垂越低,“我是说,反正”,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放弃挣扎。
“感谢您,但您您说得对,我得弥补我的过失,回去完成我的工作”少女迅速地下了台石。
她在说谎,这很明显。
“我想,您需要说明一下,为什么这个时候,您会在这里,对吗”薄纱复古米白窗帘被风吹得荡起,不时地拂过少年的眉骨,他不急不缓地问。
“是否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呢,不务正业的女奴小姐”他仍然没有回头,只是专注地看着身前的黑白琴键,周到且有礼地说“请您坐到我身边来”。
她沉默半晌,只是完全转过身,往后退,将背抵着栏杆。
“为了你的喜欢,就能将您日常的义务丢在一边?我想,庄园主人很难相信您这样的仆人的忠诚”
“练习”道伦·博格重复这个词,仿佛在反复咀嚼,接着他直视着她,问“为了一个需要他的场合?”。
豆大的汗珠从他苍白的额间坠下,在他脸上拉出一条长线,最后沿着下颚分明的弧线向下坠。
他坐回钢琴前,双手放在黑白的琴键上,并不转头,只是说“请您坐到我身边来,既然您这么迫切地想要练习,我当然得帮您,不是吗”。
道伦·博格也并不刨根究底,似乎他的目的到这里已经达到,那双湛蓝的眼睛甚至还弯了弯。
她不安地唇抿成一条直线,等待着奏音的又一次中断。
“那天您说的对,什么都没发生”少女释然地深吸一口气,“那我可以”。
而验证似乎也并不难。
伴随着少女迟疑的步伐,琴槌敲击着琴弦,顿挫的音符流淌出来。
如果这种礼貌不带强制意味的话。
他再次睁开眼,淡蓝的眼睛只剩下宁静,不温柔,但也不刺人,是阴天安静地击打青石的小雨。
他并不说话,只是偏过头看着她,似乎在问,你怎么还不把手放在上面。
灌木的尖叶和抵在她身后的废旧巨大铁筋簇拥着她,如同杀人的机枪金属管口边,缠绕着一枝玫瑰。
少女在钢琴座椅的另一侧坐下,局促布满了她煞白的脸颊,让她比窗外零丁的树叶还要摇摇欲坠。
音符却没有如同先前的戛然而至,道伦·伯格的奏音越是高亢激昂,他的神情就越是平静。
少年诡谲的情绪也仿佛在这次莫名顺畅的高昂奏音中瓦解。
“有始有终”道伦·博格的手仍然放在琴键上。
她丧气地垂着头,青白的下巴也就深深地陷在背光的暗色里,微蜷的几丝碎发也落在凹显的白瓷般的锁骨上。
她没有说谎,她弹得确实很好,她甚至修正了道伦·博格阻塞的部分,让这首奏曲更加和谐。
她轻盈盈地站在窗边,朝着门口的方面,仿佛一旦得到回复,就会窗外枝头的鸟雀,倏忽一飞,就不见踪影。
道伦·博格压下荡起的窗帘,半侧身,挺拔的鼻子在半侧脸落下淡淡的阴影。
他的眼角微微向上,在光晕的作用下,淡蓝的眼睛里的神态让人辨不清是善意的提醒还是高傲的冷淡。
需要一名庄园的女奴使用乐器的场合实在不多。
“我”背着光的少女唇畔微动,瞳仁如涨潮的暗海般张大。
琥珀的台石已经有些颓圮,常青的灌木簇在巨大的窗户旁边,午后的光慵懒的洒下来,让站在窗前的少年湛蓝的眼睛里抹上一层温柔的弧光。
“大人,那天中午真的是意外,我知道您看见我了,但我以我所有的忠诚起誓,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道伦·博格伸出手,光洒在他的手指上,但他感受不到温度,有一瞬间,他回到那幢阁楼,高昂的奏音和撕心裂肺的吼叫在他耳边回响。
和道伦·博格的顿挫的狂风骤雨不同,音符在她手下变成了天堂的第叁十叁重天,而她是神座下奏乐的羽翼洁白不染一丝尘埃的神使。
“对不起,我,我只想练习一下钢琴,不知道您”少女双腿并拢,泛白的手紧紧捏着裙边。
仿佛那一根根钢筋铁条,不是冷冰的阻碍,而是抵御侵袭的保护伞。
“不是的,我几乎没有被分配工作,山姆管家说选”少女争辩的声音一顿,又安静下去。
“您是说我只要弹完这首曲子”少女猛地坐直身体,“我会的,我听您弹了好多遍”。
她把左手放在琴键上,对着道伦·博格点了一下头,扬了扬刚结痂的手心,“请您原谅,我的右手不太方便,所以才想用左手练习一下”。
抑制不住欢快的心情,或许害怕道伦·博格不相信,她又说“这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