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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无法释怀的人只有他。
她不会回来了。
她个头从小就不算高,甚至可以稳稳地坐在他一侧的肩膀上,像超大只的阿拉斯加驮着个小豆丁。
身后事处理起来也很容易。
他想说明天,又不想叫她空等;指了指不远处路过的一位黑色军服制式特殊、勋章鲜明闪亮的军官。
或许夜晚总能让人变得脆弱。
张鹤睁开眼,没有开灯,黑暗像织密而冰凉的软绸,覆在他的面上。
他将手探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咬唇喘息,假装是她在同他接吻,欢好。
遗嘱里他写了,希望能和他一起埋葬。
周元帅在两年前去世,托军部转交给他一张相月幼时的照片。
尽兴痛玩一天,送她回去,被她搂住脖子撒娇,问什么时候可以再见;
这并不是一个困难的决定。对他来说,活着反而更艰难。
交接工作,请了长假;遗嘱立好,足够相斯越一生无忧;给方渐元写了定时发送的信息,拜托他多加关照。
他在军部的训练场,找到了六岁的相月。
他在幻想出的她的触摸下安静流泪。
他得到了解脱。
失去感觉,失去知觉,只剩下躯壳。
右手执了一把过时的R系列能量枪,合上眼,好像是他们初遇那天。
像相月的手指。
是去她直到二十一岁都无缘得见的游乐场。
相月离开的第十九年,张鹤决定去死。
他的身体也记得她的爱抚,粗暴或温柔。
他仍然记得她的面容,无论是大笑,嗔怒,还是情动时泛红的颊与颈。
冰冷的枪管从额头滑过鼻尖,又含进嘴里。
张鹤最后一次在这栋已经不能再熟悉的房子里仔细转了一圈。
张鹤整理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的是她从前送他的东西。那只刻了他们俩名字的项圈,放在了最上面。
他连她的骨灰都无法亲吻,只能在幻想中自渎。
独自一人把相斯越拉扯到十八,从不甚熟练的奶爸,到隐忍寡言的父亲,他始终无法坦然去看那双肖似相月的眼睛。
他躺到床上,床单的自洁程序已经开启,血不会流得到处都是。
她真的不在了。
他又梦见了她。
他说,等你也有一样的军章。
是有些奇怪的梦。他回到了叁十多年前的首都星,却还是中年模样,宛如一个不应在此的异客。
第七军团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他枯守着也没了意义;她的知交旧友也都遗忘了她,见到他时,已经不会目光躲闪、流露同情。
她叫他叔叔,他故作难过,六岁的相月仍然善良又好骗,改口叫哥哥,跟着他偷溜出去玩;
张鹤带她玩各种幼稚的项目,吃毫无营养的美食,教她认招牌上的生字,买没穿过的小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