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宜为他抹药的手指顿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荀铮:“是你爸妈做的?”
覃爸爸覃妈妈抚了抚月宜的肩膀,他们看得出少年不想多说,便示意月宜也不要再多问。月宜让爸妈先去休息,自己给荀铮将客房收拾出来,与自己的房间挨着。荀铮倚在门边对月宜说:“老师,我还没对你说过年好。”
“我没事儿,我就是没有地方去了……”他声音渐次低下去,月宜听着着实可怜,“我想找个地方睡会儿……”
“我喜欢狐狸精。我不怕狐狸精榨干我的精气。”荀铮眉梢扬起,一脸无赖的样子。
荀铮一手捂着腹部,隐忍着腹腔内翻江倒海般的疼痛感,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儿……老师能让我呆一会儿吗?”
“你还有心思关心别墅……”月宜嗔道。屋里的暖气很足,她让荀铮把上衣都脱了,拿出医药箱给他抹药:“现在只有你和我,你告诉老师,到底出了什么事?”
“别说这些,先回屋去。大过年的怎么有人下得去手。”覃爸爸替换月宜扶着荀铮进了屋。覃妈妈也是受到了惊吓,和月宜忙前忙后,给荀铮看伤口。他原本脸上的伤势就已经骇人,没想到覃爸爸掀开他的毛衣,发现里头更是惨不忍睹。
荀铮摸了摸床下的垫子又问:“老师,我能在这里睡觉吗?”
荀铮这般问,着实为难住了月宜,她小嘴微微张着,也显露出和荀铮一样的茫然,荀铮忽然就笑了,他的语气透着调皮:“老师,原来你也有不懂的东西,我一直以为覃老师是万能的,什么都知道。”
烫伤、掐痕、淤青遍布其上,几乎一点好肉都没有。
“那你弟弟……”
月宜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奶凶奶凶地瞪他一眼,拿他没辙。
荀铮低着头,月宜看不清他的脸色,只知道少年身上的伤是经天累月弄来的,看起来像是被虐待过一般。月宜寻思着过完年一定要带着荀铮去报警,要把那些坏人绳之以法。可下一秒,她听到荀铮淡然地开口,丝毫没有委屈,那种平静是一种长年麻木的积攒,到最后不过就是平常生活中的微不足道的尘埃:“是我爹妈。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不喜欢我,喜欢我弟弟。”
月宜将被子铺好,回眸,眼神复杂地看着荀铮,指了指床边轻轻地说:“过来坐。老师想和你说说话。”
少年急急地开口:“叔叔,我可以给您钱……”
他固执地不肯去医院,月宜也没辙,只好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往家里去。
月宜咬了咬唇,恨恨地说:“荀铮,老师带你去报警。”
“可以……”月宜上下检查着,嗓子里好像是有一颗带血的毛栗子来回刺痛着,“荀铮,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你别怕,你安全了,老师在这里呢……”
“你以为我是孙悟空啊。”月宜瞟了他一眼。
荀铮来回看着月宜和她的家人,摇摇头,敛下眸子,静静地开口:“老师,我没事。”
他倒是听话,来到床沿落座,打量着客房摆设对月宜说,很是羡慕地开口:“老师,你家里条件真好,住的是别墅,我从来没有去过别墅。”
“怎么了?”月宜急得含着哭腔,眼圈顿时就红了。
荀铮点点头,眼底清澈无波:“我爸爸酗酒,喝多了就喜欢打人,但是很奇怪,他只打我,不打别人。我妈妈也是,我一顶嘴,她就狠狠地掐我。”
月宜咽下一口冷气,想都没想就往前跑去,荀铮看到她,鼻青脸肿的面容勉力露出一个滑稽的笑容,轻轻地唤了一声“老师”。
荀铮思忖几秒笑道:“老师不是孙悟空,老师是狐狸精……啊!”月宜在他脸上没有受伤的地方轻轻拧了一下:“再说?再说把你赶出去。”
月宜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或许是因为月宜从小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为人处世、学习成绩都出类拔萃,父母也未曾太过操心。
月宜和爸爸说:“爸爸,他是我的学生荀铮,遇到了一些事儿,想在咱们家住一晚上,你看行吗?他确实没地方去了……”
“我和弟弟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我学习很差。”荀铮默默开口,“我弟学习好,是你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是年级前五名,现在在一所985高校读书。我还曾经偷偷拿着我爹妈的毛发和自己的去摆脱一位认识的大夫化验,想找一个我不是他们亲生的这样安慰自己的借口。可是我发现,这个假设并不成立。”他扬起脸,认真地看着月宜,眼神里充满茫然与怀疑:“老师,是不是学习不好的人就不配好好活着呢?”
覃爸爸和覃妈妈在客厅张望着女儿,女儿走得急,也没好好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没过几分钟就看见女儿和一名少年相扶搀扶着往山坡上走。覃爸爸二话没说,连忙迎上去,瞧见男孩儿面上青青紫紫的淤痕倒吸一口气,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沿着台阶来回走动,恍惚间,好像是看到一个略略佝偻的身影往这边蹒跚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