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辞惊魂未定,现在脑中都是那扭动长虫挥之不去的恐怖残象,震惊至一时失语,她只能眼眸含泪地点点头。
绮梦流绥抬头,小眼神在溪岚与颜倾辞间轱辘轱辘地转。孩童的好奇心大过天,终于,绮梦忍不住拽了拽溪岚的手,问:溪姑姑,女子也可以嫁给女子么?
呵,有何不可 颜倾辞看着她,你是不知这世道,女人若想抛头露面,必得承受一番非议。
你银两本就不多,乱花什么。
溪岚抬起她的脚,唇覆在冒血的伤口处,将整片肌肤全部包裹,大力吸完
与其怨天尤人,倒不如捅破它的阴霾,事在人为不是么?
又有何不可?
安定下来不是很好么?走罢。溪岚向她伸手,权当踏青了。
七娘如今像极了那樊刘氏, 樊刘氏,即樊寿之妻,那宽胖妇人。颜倾辞瞅着她,不安分地笑,竟行起督促夫郎之事来了。
踩着松软泥土,闻着清新花香,四人终于来到溪岚开拓的土地上。
你还怕这个?
颜倾辞惊愕:真要长住?
除了迎春花,这个时节还有山茶、樱花与杜鹃,你可以每样采撷一些,用来制香做胭脂都是极好的。
颜倾辞站在院子里眺望远处深山,悠悠坐在趴趴凳上,长吁短叹着。
溪岚静静看着她。
你觉得我可以?
全靠人力也太累了, 颜倾辞寻了个阴凉地方,在槐树旁坐下,好整以暇道,不如我给你买头牛来犁地。
约一亩之地,翻新的土壤中,前几日已被溪岚种下稻种,今日她来则是为它浇水除草,顺带松松土壤。
心情上来,颜倾辞胸腔中不免诗意盎然,她起身踩着裸露在外的树根,去够长圆形的槐树叶子,正想扯下一片吟诗作对,不料脚底踩在一软绵绵之物上,颜倾辞趔趄一下,低头去看,谁想竟是一条暗青褐点的长蛇。看到这蛇的一瞬间,颜倾辞浑身血液都凝结了,背脊发冷两脚生冰,刚要挪开,那蛇便一口咬在她露出绣鞋的脚腕之上。
当不了夫郎,那我便做你的妻,如何?
这可不像你。 溪岚翻出锄头铁锹,预备上山再松一块土出来。
谁说不可以? 颜倾辞打断她,一本正经地看着绮梦,道,虽说只有男配女的嫁娶才能领到官府婚书,但民间私定婚书的不在少数,嫁娶说到底是两个人的事,若仅有隐姓埋名才能换得幸福,那我也是愿意的。
山上。你会制香,这个时节山上迎春花正开,你何不采些回来做成香粉兜售。
溪岚带她来到溪边,脱了她的鞋,仔细观察了她被咬的伤口后,便让她将脚浸在流动的清水中,伤口是一圈,没有毒牙印记,那应该是条菜花蛇,无毒,为防它的涎液残留你体内感染伤口,我要帮你把这处的血吸出来。 溪岚行动前这么向她阐释道。
去哪儿?
早春时节,草长莺飞。
溪岚特地挑了这处离水源近的地方,从溪边打来水,依次浇上后,便拿着手持铁犁在另一片空地上垦土。
我当然不怕,我只是恨!凭什么同而为人,女子就要背负如此多的枷锁?若是能选择出身,我瞧这世上绝不会有女子再愿当女子,更不会有人愿意投胎清贫之家,想来老天也是作鬼得很,祂知道我们会如此,所以抢先替我们做了选择即没得选择。
就这样,溪岚右手牵着绮梦,左手牵着颜倾辞,颜倾辞左手又牵着流绥,一行四人往山上跋涉。
流绥:就像小姐和溪岚姑姑这样么?
十日过去,小院中种下的莴苣与茄子发了芽,嫩嫩的一节儿相继钻出土壤,溪岚每日清晨傍晚都要为它们浇一次水,格外用心。
溪岚瞪了眼颜倾辞,仿佛在说瞧你干的好事。她柔声回答绮梦:当然是不可以的
卿颜不改水长流(一)
为何不可以?
颜倾辞望着她出神,溪岚背上背篓,其内装着稻种与挖土的小铲,走罢,她道。
绮梦流绥则握着小锹,在另一头慢慢地掘。
一夜之间重归尘土,任谁都会心生落差。 颜倾辞道,颜氏商队私吞的私吞,翻脸不认人的也大有人在,就连仅剩的几个忠心的,产业也被我那两个堂叔给霸占了去如此一来,我便只能白手起家。
给你花的,就不是乱花。
啊!
浮华如前世,梦醒终散去
颜倾辞笑了一下,继而看向神色懵懂的溪岚,答道:对啊,就像我们这样。
溪岚脚步愕然一顿,复往前走,回怼道:你这娇弱体质还想当人夫郎,怕是连黄口小儿都不如。
闻你所言,倒像要在此处长住似的。
当着孩子的面,休说胡话。
听到惊叫,溪岚放下犁冲至颜倾辞身旁,她见到那蛇时,也是怔了一怔,但想着不能都乱了方寸,便扶着颜倾辞远离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