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见状,不想将钱还给他,可是一摸到钱,手就自动抡紧,怎么也不愿放开,于是她将竹篮里的玫瑰全数送上,沾满黑污的脸蛋绽放笑容,「先生,这些玫瑰都给您,谢谢您,您真好心。」
低敛的视线里除了自己的裤脚与鞋面外,突然出现了一方折叠整齐的方帕与苍白修长的手。
「在这儿。」男人拉住他的手,将玫瑰塞进他的手里,巩君延低头一看,一眼染红一眼清明的视界里,瞧见拿在手里的玫瑰花束正瓣瓣脱开花蕊谢落……
「无妨,其它的妳就收下,当作是我预购的钱。」巩君延将纸钞塞到小女孩的手中,取走她拿在手上半死的玫瑰。
巩召延睁大眼,死盯着掉落中的玫瑰花,耳边听见男人的轻声叹息。说也奇怪,分明街头的声音纷乱嘈杂,巩君延就是能听见那男人低不可闻的轻喟与一声「对不起」。
「我扶你去找医生?」男人说着说着,手就要伸挽住他,但巩君延习惯性的推拒,只见他一个抬肘,闪过男人的持握。
良心于她旺盛的欲望之前挡住,虽然很想要十块钱,但她仍是诚实的说出自己贩卖的玫瑰不值那个价钱。
冰凉,是唯一的感觉。
「不……不用了……我还能走……」巩君延笑了笑,疏离的说着,忙不迭的寻找散落的玫瑰。
冰凉的触感于颊上轻压,巩君延回过神来,眼眸对焦,落入那人的眸海里,那眸,是蓝紫色的……单眼……
「拿去压着伤口吧!」方帕的主人拥有一副低柔的嗓音,说起英语来渗有软软的异国腔调,口吻稳沉。
巩君延微微一笑,「我很好……」眼前一花,「只是有点头晕……」
有人……真的有人能拿着玫瑰……
「玫瑰……我的玫瑰……」巩君延低喃。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开。
巩君延为免再次受伤而起身走到路边,盯着掌心的血渍,对着自己额角的伤发愁,于脑中盘算如果要去看医生的话要花多少钱,想着想着,竟连额角溢出的血流了满面也不自觉。
事实证明他的认知是错的,之后他不再提及玫瑰会凋落的事,却每每见着玫瑰总忍不住买来或是碰触,看看它们的花瓣会不会掉开或是枯死。
「玫瑰……」巩君延死盯着散开的玫瑰,额角的隐痛让他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结果是令他泄气的。
一瞬——
巩君延没有多想,他以方帕压住伤口,抬头看着那位好心提供帕子的男人。
巩君延瞠大眼,入眸的不是纽约街头,而是一座温室,温室里遍植玫瑰,玫瑰园中央站着一名背对他的男人,那个男人有一头黑色及腰直发,他手持玫瑰,玫瑰花瓣正一瓣一瓣地缓缓剥落至地……
「呃?好,谢谢。」巩君延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变成一片血红,他低着头接过方帕,手指不经意碰触到对方的手。
「嗯!」小女孩藏好钱,朝巩君延璨笑,挥挥手道:「日安,先生。」
「呜……痛死我了……」巩君延上爬起,手抚上吃痛的额角,摸出一团血来,他痛得着眼睛,坐在地上,寻找眼镜的踪影,发现眼镜被踩烂的他只能叹息地将眼镜拾起,查看它受损的情形,将之收入口袋,「又要换眼镜了……」
「你还好吧?」男人嗓音依旧低柔,似玫瑰花瓣落于湖面般泛起一圈又一圈小小的涟漪。
「我只是想要玫瑰罢了。」巩君延接过那把去过刺、半枯萎的玫瑰,淡笑。「妳快回去吧,天候不早了。」
想到要写请款单,巩君延的胃就开始绞痛,他在美留学使用的费用全都得写明细,若是有额外的支出,还得写请款单,写了钱下不下得来是另一回事,假如「银行」不给钱的话,他就得自己想办法。
就算他来不及拾起玫瑰,可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消失无踪啊!
「你在我什么?」男人没有离开巩君延,反而跟着他。
小时候他总以为人只要拿着玫瑰,没多久,它便会片片旋落凋谢,然而当他将这个想法跟大人们说,得到的回答总是两个字:笨蛋。
巩君延目送小女孩的身影没入前方的巷内,收敛眸光回到手中的玫瑰,屏息等侍着玫瑰的变化。良久,一股冷风袭来,让巩君延禁不住地打了个喷嚏,他盯着玫瑰,为它们的没有变化感到失落。
巩君延摇首笑了笑,拿着那半枯萎的玫瑰往反方向走去,冷风呼呼吹来,吹得他两颊发疼,于是他缩起脖子、拉起衣领,整额头几乎教风衣的领子给淹没,这么一来,也没法看清楚前方的道路,一个踩空,他整个人扑倒在地,这回他的眼镜顺势飞了出去,成了某人脚下的牺牲品。
心头涌现一波又一波不明所以的情潮,然而巩君延不认得眼前的男人……
可他伸长了脖子就是没看见那人来人往的道路上有玫瑰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