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谢谢。」巩君延不喜欢这儿、不喜欢伦敦、更不喜欢菲瑞尔,他想逃离这个地方。
巩君延移动僵直的身躯,背着他往旁横跨出一大步,转过身面对菲瑞尔,挤出一抹笑,「伯爵,有什么地方我解说的不详细吗?」
孙景棠在他们几个人中是出名的会玩乐。
「老兄,你还好吧?你最近压力太大了啦,是不是那个新成立的电讯公司让你心力交瘁?」孙景棠知道好友喜爱投资新的东西,然而在现代人眼中,通讯这项大利多的行业,仍教政府吃得死死的,巩君延开设的这个新集团,在业界普遍不被看好。
「当然是咱们的巩少啰,不多说,一句话,出不出来?」
伦敦的这些天,不很『愉快』。」菲瑞尔轻柔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怎么没有利用难得的假期在这儿好好地玩呢?」
「吓!」巩君延出走的心神因那渗入心肠的嗓音而惊收,他眨动睁大的眼眸,好一会儿才听见那震耳的私人电话声。
「君延,晚上有没有空?」耳边传来爽朗声音,让巩君延心头一松,是好友孙景棠。
丝般的长发因红丝带的断裂而散落,教不知从何方来的风往巩君延身上吹去,绻卷缠包着他削瘦的身躯,恰似菲瑞尔的气息包围住他,那般的——
「做啥?」巩君延松开唇角,扯出一道笑痕。
菲瑞尔的右眼直勾勾地凝望着,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站直身,双手交抱、背靠上玻璃帷幕,黑发任其披散,久久,笑了笑。
呼——
窒息。
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某人的气息近在咫尺,可一睁开眼,除了自己之外,再无他人。
家。是的,是家。那个空无一人的公寓,是他暂时的家,再过不久,他得迎娶父亲安排的结婚对象,继承巩家大片的事业,传宗接代,建立一个新的巩家皇朝……
企业家第二代重要的是承先启后,然而面对瞬息万变的世界潮流,有时候,会觉得疲累。他喜欢瞻前冲刺创业的感觉,可他不善管理,更不善守成。这不是不好,只是身为长子的自己,光有冲锋陷阵的特质还不够……还需要更全面的能力……
说出这个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回答,让孙景棠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家?拜托,你那幢样品屋叫家,别笑死我了,你一个月回去过几次我们都心知肚明……」
这些都是他的责任,可他为何……
他如梦初醒,转身拿起话筒:「巩君延。」
逃离,是的,逃离。
十三岁那年,他只身一人前往日本读书,那时住在亲戚家中,人生地不熟的他,由于没有多余的房间,只好被安排在纲琴底下睡觉。
「没有。」孙景棠不说,巩君延都忘了自己有开这个集团。「我想……待在家里。」
那时,纲琴下的那块空地,就像是他的小小城堡,只有那里没有旁人的白眼,也没有指指点点,更没有欺负这回事。
「不了,我不去。」打自伦敦回来后,他变得害怕黑夜,总是赶在夕阳西下前回家。
「酒,有好酒到,你来不来?我先替你留个位置如何?咱俩也挺久未见的了,打你从伦敦回来就阴阳怪气,加上你又接了个集团总裁……」
手掌放上镜面,镜面因手的温度而漾出一圈氤氲,巩君延很少有机会与时间看清楚自己的模样——尤其是这般专注的凝视。
巩君延看菲瑞尔背对着自己煮红茶,于是身随意动,起身跑到电梯前,待菲瑞尔发现他的意图时,电梯门已合上,将他的身影阻隔在外。
他轻叹一口气,转动办公椅面对身后的大片玻璃帷幕,径自发起楞来。
菲瑞尔唤他名的嗓音有股陌生而特别的腔调,像突然掀高的浪潮一声又一声的打向他的心海,扰乱他原本的心绪。
『巩……君延……』
「ERAL GRAY?」(伯爵茶)
他一出生就明白自己身负的责任,身为企业家的后代,许多重担与权责都等着让长大后的他来背负……
「喂喂,谁阴阳怪气?」巩君延打断孙景棠的话,语间笑意甚深。「我可没你那么荒唐。」
「君延,先坐下喝杯红茶再谈如何?」菲瑞尔突然改变话题。
「好。」巩君延坐上精美的椅子,看着那铺着繁复花样桌巾的小圆桌,他的心也同那些眼花撩乱的桌巾一般的紊乱。
「景棠。」巩君延无奈的打断好友的叨念,「我还有事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