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兮突然想到十多年前那场战役，大周作为战败方，除了割地，还将六岁的宋翎作为质子送去了燕国，她心里微微抽疼，问道：“那这次大周胜算大吗？你会上战场吗？”
他的声音从顶上传来，和着风声，干净悦耳。
她撑起身子扭头问：“谢侍卫曾说擅自离京轻则褫夺封号，重则……”她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受到赞扬，云浅兮抿唇一笑，随即又垂下唇角，不安地说道：“他若不将消息传回去，燕国是不是就不会宣战了？”
“之前离京时未有奏请，多少会有点惩罚，我担心进宫后有段时日不能见你……”
宋翎在揽月塔下勒停了马。
云浅兮的眉头丝毫未见平展，她怎可能不忧心，万一宋翎真因着寻她获罪入刑，她一辈子都不会安生。
“什么意思？”云浅兮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跟不上。
“坐好，危险。”宋翎抬手将她的头轻轻转了回去，柔声说，“我没事，只不过……过两日你便知晓了。”
“为何要来这儿？”云浅兮被宋翎从马上接下，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塔身，不解地问。
天色太晚，安仁坊远不如皇城周边的坊里闹热，住在坊内的人户大多回到家中准备歇息了，只零星有几家酒肆和面摊还在营业，颇显冷清。
宋翎似知她心中所想，说道：“浅兮，离京是我自己的选择，能将你平安寻回，能化解你我心结，便是受再大的惩罚也是值得的。何况，此番离京也算立了大功，陛下不好过多苛责。”
宋翎语调和缓下来，安抚道：“燕军善战不假，但这几年镇北军勤于操练，摩厉以须，此次领兵的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副将，他心思缜密，骁勇善战，只要杜岚背后不搞小动作，无需太过忧心。”
宋翎解释道：“十多年前燕国进犯大周，在兵力与大周相差无几的情况下，打的大周无还手之力，不得不让人怀疑，大周内部出了奸细，我在燕国期间多方打探，有了些眉目，上月在平芜山跟踪孙隆又听取了一些情报，大致能锁定，大周的奸细就是中书令杜岚，十多年前他靠着卖国和谈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连带着让他妹妹从昭仪升至贵妃。”
宋翎倒是一派自若的神色，他将云浅兮重新按进怀里，出言宽慰道：“不会像谢容说的那般严重，不必忧心。”
“这帮山匪不成气候，逼宫造反只怕没那个能力，但他们可以短时间压制控鹤军北上。”
宋翎轻笑一声，夸赞道：“浅兮真聪明，什么都知道，若不是你在孙隆面前演的那出戏，他未必那么快将我的死讯传回燕国。”
她微微一怔，好美的月色，方才竟未留意到。
云浅兮自然记得，宋翎身上尚且背负着一条罪名——无圣命不得擅自离京。
“这……”
“带你来赏月。”宋翎笑容和煦地说。
云浅兮好奇问道：“立了什么大功？我正想问你假死之后去了哪儿，对了，那个孙隆，他是燕国刺客的同伙——你应该有所察觉吧？”
宋翎眸子里掠过一丝肃杀之气，说道：“出面操办之人就是那个孙隆，他背后是叙州刺史杜向荣，而杜向荣是中书令杜岚的堂弟。”
经他这么一说，云浅兮扭头看向黛色苍穹，只见圆月东悬，似玉轮冰盘，皎洁无暇。
宋翎拴好马，朝她微微一笑，说道：“我带你上去。”
“可塔门已经关了，我们怎么上去？”
“至于我……暂时不会北上，一是陛下不会轻易将兵权交到我手上，二是身体不允许。”
云浅兮呆了呆，看着高约二十丈的宝塔，不确定地说：“这么高，
他语气冷沉了几分，显然对燕国早有不耐，“其实这半月我带着控鹤军剿灭了益州、永州、叙州的山匪，沧州匪患平息后，这三州的山匪也跟着消失，实在离奇，调查发现，竟有人召集山匪，许下重诺，提供银粮和住地，妄图私自屯军。”
“此番燕军再度南犯，他们或已谈妥条件，若镇北军不敌，朝廷派控鹤军支援之际，他们可用这帮山匪拖住控鹤军。”
云浅兮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弱弱问道：“中书令已是大权在握，为何还要与燕国勾结？”
宋翎冷冷一笑：“既已上了贼船，不是想下便能下的，燕国必然留有杜岚卖国的罪证。”
宋翎沉声补充道：“杜岚还是四皇子宋筠的舅舅。”
云浅兮闻言一惊，急忙回身看他：“你身体怎么了？受伤了？”大有要上手摸摸的架势。
宋翎摇头说道：“这一仗是迟早的事，与其耗着让他们厉兵秣马，不如及早解决，打得他们没有还手之力，再不敢南犯。”
云浅兮听他这么一说，稍稍放下心来，这才注意到他们正朝着安仁坊的方向而去，他们赶在夜禁之前进了坊内。
云浅兮放低声音道：“他们屯军是想……造反吗？”
云浅兮吃惊地问：“谁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做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