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邬铁:“铁哥,这一年多你去了哪儿?你手下的兄弟呢?”
云浅兮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盯着宋翎,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三水:“……”算了,我还是闭嘴吧。
云浅兮眉头又深了两分,斟酌着用词,邬铁凑近了些,语气一如既往地散漫:“我说过,你若愿随我走,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也不用担心我投敌。”
接下来三人聊了许多旧日趣事,云浅兮上楼为宋翎施针时,心情是难得的放松,甚至还有些愉悦,她实在太怀念三人相处的日子了,方才酒桌上的插科打诨,让她仿佛回到了从前在云上的时光。
进了宋翎房里,她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浅笑,同谢容说:“谢侍卫,你去休息一会儿,这里有我。”
宋翎轻轻摇头,面色仍有些苍白,笑意却染尽眼底,开口道:“浅兮,你无事便好。”声音低柔,似清溪之水潺潺而过。
邬铁饮了口酒,盯着云浅兮,冷声替她答道:“她被晋王殿下当众求亲,名动京城,传为一段佳话。”
他迎着云浅兮惊诧的目光,微微扬起平直的唇线,张了张口。
云浅兮想到在破庙中听见的那些话,问道:“上次我听那个叫老三的人说,他们在北边等你, 你……”她蹙起了眉, 揣测道,“你该不会投奔燕国了吧?”
他看向云浅兮,感兴趣地问:“二小姐呢,你醒来后又做了些什么?”
谢容走后,云浅兮坐到宋翎床边,驾轻就熟解开他的衣衫,从针灸袋中抽出一根银针,悬在穴位上方,准备施针。
宋翎指尖微动,继而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眼神逐渐由涣散变得澄明,瞳底清亮,似寒松针叶上凝结的水珠,带着一丝凉意,却在看清床边之人时,若有轻风拂过,凉意骤散,光华流转。
他抬眸凝视着云浅兮,唇畔含笑:“这几日我神识不甚清明,却能听见你同我说的话,浅兮,我欠你的尚未还清,自不会丢下你走。”
手却捧上了碗壁,垂眸盯着清亮的酒汤。
她将酒碗在邬铁碗上撞了撞,干脆利落道:“喝酒!”说罢,将碗里的酒饮下大半。
宋翎垂眸想看看胸口的伤,却见自己衣衫半敞,旁边放着针灸袋,知晓云浅兮在为自己疗伤,他轻抿薄唇,脸上比方才多了几分血色。
谢容点头,说道:“有劳云姑娘,我去外围看看情况。”
三水看出云浅兮的为难,打岔道:“许久未见,你俩就不能说点愉快的话题?”
邬铁觑他一眼,说道:“这话题似乎是你扯出来的。”
邬铁回道:“开始躲藏了一阵, 后来被追的紧了,我带他们投奔了新主。”
“我若投敌,你当如何?”邬铁凤眸微眯,一手托腮,低声道,“要同我决裂吗?”
“唔——”宋翎发出一声轻哼。
这时酒劲上来了,头微微发晕,她暗自后悔方才酒喝得急了些,拿针的手在穴点上方稍有徘徊,自认对准了,用力扎了下去。
她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倒是你,在鬼门关前逛了一圈,险些回不来。”
三水:“……”好,我的错。
云浅兮容色微肃,说道:“我知晓你对朝廷有恨, 可燕国妄图蚕食大周国土,我们身为大周子民,理应捍卫国土不受外敌侵犯,你若投敌……”
山间这几日让云浅兮远离繁杂,心灵仿佛也得到了洗涤,对宋翎的怨气和对林婉淑离世的执念消弭不少,此时面对宋翎,她心中异常平静,就像久别重逢的故人,恩怨情仇在时光中消解,只余下些许遗憾。
他这是要醒了吗?
邬铁愣了一瞬,说道:“老三他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继而嗤笑一声,“装晕倒是装得挺像。”云浅兮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听邬铁接着问,“若是投了燕又如何?”
糟糕,有点偏……
云浅兮看他一眼, 想起当初两人分别前的不欢而散,心中有些发涩,说道:“胡说什么呢你。”
“……你该不会又要问我是何人了吧?”这场景过于似曾相识,云浅兮回过神来,先一步说道。
三水也有些伤感, 他不大可能离开控鹤军营,日后同二人见面的机会怕是不多。
“行了,”云浅兮端起酒碗,瞪邬铁一眼,气鼓鼓地说,“说话别阴阳怪气!”
云浅兮轻咬下唇,不说话了。
邬铁见状,胸腔里挤出一声笑,方才心中生出的不满被怼了回去,端起碗来一饮而尽,三水见状亦是一笑,喝干碗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