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窗洒在墙面上,映出斑驳的树影,她侧身面对着墙,睁眼发了一会儿呆,这时方才意识到,宋翎的床与她的床仅一墙之隔。
晚上,谢容与三水商量着值夜,轮着看护宋翎,云浅兮插嘴道她也可以轮值,被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绝了。
薛神医站起身,吩咐道:“一会儿我告诉你如何行针,早晚各一次,另外我口述药方给你,自己去楼下配药。”他看了谢容和三水一眼,说道,“他俩留下,你们回吧。”
谢容接过信函出去了,宋翎离不得人,云浅兮便留在屋内,她探了探宋翎的脉搏,依旧似有似无,若鱼翔之状。
薛神医瞧她这副模样,奇道:“丫头,躺着的这是你情郎?”
闲坐只会心急,她索性又回到桌旁,提笔记下薛神医先前口述的行针穴点,写完谢容还未回来,便又重新取来一页纸,依着记忆默写《温病要略》。
谢容急切问道:“神医,主上的伤能治吗?”
她蜷起指尖,攥住袖口,贝齿无意识地轻咬下唇。
谢容松了口气。
云浅兮走到桌前坐下,取过信纸,提笔写下:浅兮一切安好,勿念。想了想,又在下角补上地点:益州槐水。
一个声音在脑中说,那又如何,只要保住性命,大不了带他回青月门找师父,师父一定有法子救醒他。
薛神医往后靠在椅背上,摇头晃脑道:“又诓我老头子呢。”
“谢侍卫,方便替我向家中传封信函吗?”她知晓谢容必然有他们传递信息的渠道。
三水眼珠一转,说道:“没关系,我可以睡柴房。”
薛神医说:“我这处没那么多地儿让你们住。”
……
宋翎意识全无,这药喂得极为费力,云浅兮却没有丝毫不耐,尽量将碗里的药一滴不剩地喂给他,仿佛每一滴都承载着他的生命之力。
一页纸写完,三水端着药上来了,谢容也在一起——他其实早回来了,只是想让云浅兮与宋翎独处,走到门口又折回了楼下。
云浅兮愣了愣,见两人眼巴巴望着她,无奈,矮身坐到床沿,用手腕试了试温度,这才舀了一勺递到宋翎唇边。
三水、谢容留了下来,薛神医还真就只给他们安排了柴房,另外还让他们承担挑水、砍柴等活儿。云浅兮的房间安排在宋翎隔壁,方便她照顾他。
谢容也道:“不用准备我的房间,我可以睡屋顶或者树上。”
云浅兮不做坚持,交代二人有异样立即叫她,她回到房里,简单洗漱一番熄灯躺在床上。
这封信写的极为简略,因她不敢提及自己恢复记忆之事,她尚未想好如何告知家人林婉淑的死因,尤其无法面对三哥,毕竟,是她将岗哨图交给了宋翎,林婉淑的死她亦有责任。
果然,谢容立刻说道:“自然。”
腹诽归腹诽,还是配合地将药碗交到云浅兮手上。
云浅兮问道:“那他何时能醒?”
众人闻言一喜,云浅兮心底燃起一丝希望,抱拳道:“多谢神医!”
三水腹诽,我怎么就不心细了,你这意图太明显了些!
宋翎被安置在二楼一间客房中,房间虽略显破败,却打扫得干净整洁。
薛神医笃定说道:“死不了。”
想到这里,她又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心。
云浅兮在关元穴上扎下一针,牵了牵唇角,轻轻摇头,并不答话,又探手从针灸袋中抽出一根银针。
喂完药三水送了些吃食上来,云浅兮这才想起,她两日未进食了,虽然并未感觉饥饿,她还是勉强吃了一些,既要照顾伤患,自己不能先累垮了。
谢容将宋翎扶起来靠坐着,三水正准备喂药,谢容却说:“还是劳烦云姑娘喂吧,云姑娘心细,不易漏洒。”
……
疗伤之时,薛神医将三水、谢容撵出去,坐在一把圈椅上向云浅兮交待施针的穴位,就见她面不改色地褪下宋翎衣衫,一丝不苟地照做。
谢容立刻说道:“我得留下守着主上。”
云浅兮为宋翎施完针,到楼下照薛神医口述的方子拣好药——底楼有一面很大的药柜,各种药材俱有。她将配好的药材交给三水拿去后厨煎,仔细交待了火候和时辰,又回到宋翎房里找到守在一旁的谢容。
“醒……估计也够呛。”他咕哝道,“看他造化吧。”
云浅兮心底一沉,昨夜她心惊胆战了一夜,就怕宋翎熬不过去,拂晓后,她稍稍放下心来,觉得他将最难的阶段挺过去了,清醒只是时日问题,可现在神医却说他或许醒不过来……
薛神医:“……”
不情不愿妥协道:“先说好,规矩不能破, 我不动手救治,只动口,你既懂医术,便由你行针配药。”
薛神医替宋翎号了号脉,又翻开眼皮看了看,“啧啧”叹了两声:“你们还真能给我找事儿,上回送了个半死不活的来,这回又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