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冷，进来吧。”
一直隐于暗处的顾敬庆，半张脸笼在暗处，嗓音沉稳道：“回殿下，可勉强抵用四个月。”
李胥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北疆战事如何？”
他的指尖是冷的，林之倾头一次切实感受到了李胥的焦虑心慌，她将他的手掌按在暖炉上，迟疑了半刻，问道：“你要去北疆？”
“易宣别慌，你收拾下行装，带上亲卫，即刻赶往西北雍平，等我指令！”
冯捷受不了压抑浓重的气氛，扯着嗓子率先发难，“你们这帮婆婆妈妈的文人，遇事就是这般畏首畏尾，以我之见，直接攻进盛京，拿下皇帝老儿！”
肖黎同冯捷二人不明所以，只道是李胥同意向盛京进发，遂满心期待地异口同声道：“预祝殿下心想事成！”
林之倾争辩道：“跑起来就不冷了！”她看得出李胥有话要说，屏退下人后，缓声问道：“京城可是出了大事？”
隆冬时节，日头本就升得慢，可巧下了一夜的雪，院里如同安了面明镜，明晃晃的光透过窗棂照入内室，在墙上映照出一副波光粼粼的美景。
他所言非虚，而崔子风亦早有预料，恍惚间，往事历历在目，当年先帝崩逝，朝堂大乱，就是赵愈谦和燕琼丛里应外合，将文官和武臣，朝内和边疆，分而治之，把李弼顺利推上了皇位。现下局面不能说如出一辙，但却有异曲同工之效，那么为今之计便是反其道而行。
“不急，派个得力之人把信送去瀼都。”崔子风神色不明，命人去清点军资，过了半晌，似又想起些旁事，忙问道：“送往北疆的粮草是从何处调运的？！”
“知我者兰若也……”李胥松了口气，继续往下说：“燕琼丛守不住北边国门，到时外敌长驱直入，攻入盛京乃是早晚之事。但京中不同，舅父早有防备，羽林营和巡防营正与元昱斡旋，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李胥轻轻“嗯”了一声以作回应，伸手握住她的掌心，宽慰道：“我速去速回。”
林之倾一愣，曲起指尖轻不可闻地挠了下暖炉，眸光沉沉，道：“你要出兵了？”
李胥伸手拦住她发颤的身躯，轻拍后背安抚，待她稍稍平静后，才开口道：“关键是粮草和军备，突厥攻破喀兰城，一路南下，只需短短三日就能占领淮兴府，抢了瑞朝所囤的
几人不理会他的言语，肖黎思忖半晌，蹙眉道：“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冯捷此言有理，兵贵神速，我等拿下盛京，方能一致对外……”
林之倾怕冷，即便醒了也不肯下床，她侧身躺在榻上，听闻院中响起“吱呀”的踩雪声。
往日这个时辰，无人会涉足她的小院，听闻声响，她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随即噌的一下从榻上惊起。外间的侍女匆匆赶来，为林之倾备上暖炉炭火，生怕她着了风寒。
冯捷还在腆着脸往外倒搜肠刮肚而来的恭维之词，肖黎却是脸色微微一变，而后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恬淡模样，他默不作声地将李胥送出门外。
崔敬澜神色一凛，这才如梦初醒，大喊道：“遭了！元昱选在此时发难，可是算准时机的，兵部的调令怕是被扣在京中了！如今各地守军对边疆危难一事根本无从得知。”
时值三更天，城外军营，脚步匆匆，派去探消息的前哨回来禀报，武候里应外合，封锁了城门。
顾敬庆倏地一下绷直了身子，道了声“遵命”，随即转身离开。
“元昱此举是为切断北疆增援，助突厥大军南下！你若先发兵盛京，解了燃眉之急，西北驻军不日就能赶赴北疆！可你若一意孤行赶赴北疆，无异于杯水车薪！”林之倾发颤的话音，回荡在房内，带着挽留和央求。
当远在千里外的瀼都获知京中巨变时，恰逢隆冬大雪，那漫过天地的白茫飘飘扬扬落了一夜，白了山头，粉饰了田野。
李胥突然撩袍起身，果断下令道：“清点军资，大军整装。”
“只说请求增兵和增运粮草辎重。”肖黎如是说道，又垂眸看了眼信笺，其中也只有对战况寥寥数语的描述。
崔子风处变不惊，安排妥当诸事后，羽林营并未攻城甚至未有任何交涉，只是围住了京城，就这么冷眼旁观，像个胸有成竹，静候猎物自投罗网的猎人，不疾不徐，不骄不躁……
李胥苦笑，负手道：“别预祝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崔敬澜忧心忡忡，“父亲，吾等要不要攻城？”
屋内炉火忽明忽暗，愈发照得几人脸色晦暗不明。
他推门入内，又赶忙阖上门闩，见她抱着暖炉，裹着狐裘，活像个滚圆的狐仙，不禁冁然而笑，道：“明明这么怕冷，怎么在雪地上又是滚又是跑，追都追不上？”
“不光是盛京，突厥都兵临城下了。”
“兰若，醒了吗？”李胥轻叩门扉。
李胥托腮深思，若有所思道：“北疆危矣……”只过了半瞬，他直起身，双眸幽黑深邃，道：“顾将军，军中的粮草辎重储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