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蕊掀起帘子往外看。
“夫人……”叶清蕊的贴身丫鬟夏至语带哽咽。
“……是。”
因姿势关系，肩颈胳膊到背部全是贲张的肌肉，撑得那身粗布衣服鼓鼓胀胀的。
夏至话音未落，叶清蕊便看到男人浑身肌肉一崩，甩缰绳的手竟然停在半空。
夏至张了张口。
“夫人！”
高大的车夫早就摆好马凳，沉默又恭敬地半跪在马凳边上，等着她上车。
可惜这两年她足不出户，再见他竟然都过了两年了……
丫鬟很快退了下去。
此行过去，入夜应该能抵达地方。
一盆冷水浇下来。
夏日的傍晚，蝉叫声此起彼伏，衬得屋里愈发安静。
夏至还待说什么，她摆摆手：“按原计划，去庄子。”
男人沉默了片刻，慢慢放下手，道：“凉快。”
“夫人，外头风大雨大，赶紧放下帘子！”
叶清蕊皱了皱眉，起身走到车门边，掀开竹帘——
去年冬他找回了那沦落风尘的青梅竹马，立马将人纳入侍妾，日日恩爱厮磨，对她这正室夫人毫无尊重。
叶清蕊却
夏至劝和不听，想来拉帘子，叶清蕊想了想，掏出自己的帕子，探身，按到男人不停滑落雨珠的脖颈上：“好歹擦擦吧。”
叶清蕊噗嗤便笑了。也是，炎炎夏日，淋淋雨可不凉快多了。
“那，那就由得储玉院那贱人得意？”
冒着细雨赶回来的丫鬟不敢抬头，小声道：“去了储玉院。”
叶清蕊愣了愣，慢慢靠回椅背上：“……是吗？”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她道，“我知道了，下去等着吧。”
她此番离去，便不会再回来。
落座后，她才觉得自己腰侧、后腰处竟隐隐有些疼——那蛮夫，力道是不是太大了点?
只叹她爹看错人了。
她早就有所料，不过是抱着最后的期待，再试一番罢了。
成亲两年，除了洞房花烛夜进来喝了杯不交杯的交杯酒，他章越杉竟是丝毫不踏入她正院一步，更勿论圆房。
风浪裹着细雨扑了一脸。
健壮如墙的高大男人坐在前头拽着缰绳，已然湿透的薄衫裹着贲张的肩背肌肉，看起来……
男人这下连脖颈青筋都露出来了。
外头一声挥鞭响，马车嘚儿嘚儿地往前行去。
男人垂在脚边的大手握成拳。
叶清蕊这才放下帘子：“嗯。”陡然想到什么，“大成呢？”
君既无心我便休，何苦相互磋磨。两年了，她该释怀了。
“怎样？”一身盛装的叶清蕊坐直身体。
下一瞬，男人已经跪在地上：“奴才逾矩，请夫人恕罪。”
这是父亲给她安排的车夫，听说是名死囚，武力高强，被她爹救出来后，便忠心耿耿地跟着他，然后被安排随她出嫁。
“啊！”
她在城郊有处陪嫁庄子，早几月前便已让人修缮过。
她不知怎的，就觉得分外有趣，问他：“怎么不穿蓑衣呢？”
叶清蕊的视线忍不住停留了一瞬，然后才收回目光。
夏至了然：“夫人别担心，准备了蓑衣呢。”
天色渐暗，雨，也再次下起来，甚至越发大了。
马车罩了油布倒是不碍事，只是……
夏至扶上来，叶清蕊摆手，提裙上了马车。
她早早就让人收拾好了东西，正院里所有她的物件，从家具物什到妆奁首饰，已全部提前送走，如今正院里就只剩下她身下的桌子椅子，以及她日常惯用的衣物器具了。
叶清蕊最后看了遍屋子，将和离书放在桌上，起身：“走吧。”
后门处已经有车马安静地等着了——全是她的陪嫁下人。
恰好雨停了，趁着暮色，几人安静地出了正院。
“那不过是个玩意……他章越杉既然为功名利禄与我成亲，还要立着真爱牌坊宠着他青楼小妾……我堂堂叶家大小姐，为何要掺和？”叶清蕊冷笑，“宠妾灭妻，忘恩负义，可不是我。”
叶清蕊最后看了眼这牢笼般的院子，毅然转身，走向马车。
她抬脚步上马凳。心神恍惚之下，没踩实，整个人顿时往后踉跄——
叶清蕊惊魂未定，摇摇头：“无事。”顿了顿，又轻轻道，“多谢了。”
铁臂稳稳地圈住她的腰肢，叶清蕊惊慌的目光对上男人幽然如深潭的黑眸。
叶清蕊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该走了啊。”
叶清蕊竟然有些离不开视线。
大成就是刚才那名车夫。她刚才并未见他着蓑衣。
和离书已经分别在屋里、官府、她父亲驻地那儿发过去，从今以后，她不再是章夫人，她是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