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得先太子府照拂过的老百姓身着素缟撑伞立于长安街街头，目送那铺着明黄色绢布的棺椁自太庙而出，往皇陵而去。
跟上一封密信一样，这封信里只有短短一句话：大相国寺，药谷。
大雪落满京。
惠阳长公主握信的手登时一颤，喃了句：“赵昀……”
至少，得等到太子哥哥他们安安生生下葬了，她才能走。
惠阳长公主动作一顿，原先急促的呼吸慢慢缓了下来。
此时，她不能离开盛京的。
可她眼下根本不想听旁人的劝导，她笑了笑，对金嬷嬷道：“嬷嬷，你先出去罢，我想自个儿静一静。”
长公主望着那面旧鼓，缓缓闭上了眼，微颤的柔胰覆上那片血迹，轻轻唤了声：“赵昀啊……”
后宫的一众妃嫔连同唯一的皇子周怀旭也自然要循礼斋戒。
那鼓经历过不知多少年的风吹雨晒，赤红的鼓架褪了艳色，灰白的鼓面却泼了一片刺目的暗红血迹。
比起赵昀真的死去，惠阳长公主宁愿赵昀是恼了她，这才不来寻她的。
初驸马的尸体公主亲自看过也亲自摸过。可公主满心期盼的模样，却又让她舍不得说出扫兴的话。
她放下信，对金嬷嬷道：“嬷嬷，我要去大相国寺。”
惠阳长公主眼眶一热，“嬷嬷，你说赵昀若是活着，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不愿意回来盛京？”
整个盛京无人不知，七年前的三府谋逆案原来是冤案。
赵昀不止一次同她说笑，说叔叔的师傅夸他灵台通透，说若是公主殿下不饶人，他可就要去药谷寻他叔叔去。
她的话刚坠地，便听得“咻”地一声——
十二月二十六日，是钦天监算出的黄道吉日，宜将先太子、先太子妃与先太孙的尸骨葬入皇陵。
惠阳长公主细心折好手上的信。
神情一时有些恍惚，这七年，她也曾经去过大相国寺，屡次路过药谷，却不曾入内。
金嬷嬷赶忙拦住她，道：“公主，再几日便是先太子、先太子妃还有太孙下葬皇陵的日子了。殿下眼下怎可离开盛京，皇上那头……”
她知晓药谷的圆青大师是赵昀的叔叔，赵昀自记事起，几乎每年都会去大相国寺探望圆青大师。圆青大师虽是出家人，可叔侄二人的感情一贯来好。
金嬷嬷劝道：“殿下，还不知晓这信上的内容究竟……是真是假。”
一道箭矢穿过楹窗，“噔”一声插入墙边的金丝楠木博古架里，被箭矢定在箭头底下的是一封信。
金嬷嬷离开后，惠阳长公主在榻上静坐了片刻。
惠阳长公主明白金嬷嬷在担心甚，大抵是怕她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
便见那博古架微微一震，从中间往左右缓缓挪动，露出藏在里头的一面鼓。
几乎是在箭矢射入的瞬间，惠阳长公主便立即下了榻，连鞋履都来不及穿便匆匆拔出箭，撕开那封信。
先太子周元旬的葬仪只略低于皇帝的下葬之礼，棺椁运出太庙这日起，成泰帝遵礼制下令敕朝廷众臣斋戒十日。
金嬷嬷慈爱地垂下眉眼，笑着道：“不管驸马活没活着，殿下都要当做他还活着。这样啊，人活着才有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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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萧萧的落雪夜，内殿灯火通明，阒然无声。
所以七年前，赵昀只是假死，只是去了药谷寻他的叔叔了？
鼓面似是被巨力撞击过，撕裂开一条大缝，缝隙里露出一角明黄色的绸布。
是啊，她费了那么多口舌，才终于让皇兄答应要将太子哥哥一家的尸骨葬于皇陵。
忽然站起身，来到那博古架的前方，挪开一盏精致的琉璃灯盏，轻轻按下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