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空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作为大自在殿的佛子,观空也曾在储伯鱼入魔后去过凌霄宗的暗室,此处与他当时所见一般无二。
江回雪记得,被囚禁的时候,她故意用红云激他,储伯鱼每次都是拂袖而去。他唯一一次主动提起药王谷,便是情蛊将成的时候。
不过一会儿,他便抬起眼帘,一抹极轻极淡的情绪浮光掠影般在双眸中一闪而过,还不待人看清,便又沉了下去。
江回雪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见一个和尚时不由得蹙起了眉。
观空看见她面无表情地了伸进男人的胸膛,掏出一颗血淋淋的心,像极了吃人心的妖精。
“施主所言有理。消除嗔心最忌七情大作,唯有息虑静缘、六根涉境,心不由缘名左右,方得从此中脱身。”
“作呕倒是真的。”江回雪不耐烦道。
“周家娶亲,周家少爷不是都出家了?”
之后被剥夺眼、耳、鼻、舌、身、意六识方才是险之又险,江回雪如同被制成了瓮中的人彘,什么也感受不到,而屋内却是宾朋满坐,声色犬马。若是这一关的时间再长一些,江回雪可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疯。
江回雪和观空站在摩肩接踵的街道上,说话声,嘻笑声,吆喝声从他们耳边擦过,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对站在街心的二人投来一丝一毫的注目。
观空道:“寸心不昧,万法皆明。”
江回雪探究的视线在他身上打了一个转,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当她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后便消失了。
江回雪拖动着锁链走动了几步,在金石声响中不禁冷笑出来。
“贫僧虽然无法请出佛骨,但此前的路径,尚能与施主同行。”
然而这场景还没有结束。吱呀一声,门又被打开了。
储伯鱼举起汤匙朝她唇边递了递,颇有耐心地等着,药碗中倒映出他清
她在床沿坐下,小腿一抬,将想为她解开这道锁链的观空挡在半臂之外。
这次的江回雪似乎比之前更虚弱了,竟然推不开他的手,一掌拍过去却犹如轻抚。
“入摩罗地层,需得消除烦恼根,变贪嗔痴叁毒为戒定慧。防非止恶、息虑静缘、破惑证真。”
和尚娶亲?
江回雪一次又一次将储伯鱼杀死,血凝在床帏上状如大片的红色泼墨,似嗔似恚。
“还在怄气?”
“方才是贪欲,那此关便是嗔恚了?”
“大自在殿开启摩罗地层这么久,都没有探出什么诀窍吗?”
“阿雪,你身子不好,该喝药了。”
江回雪在人流中勉强站稳了身子,她好奇地抬眼看去,正在要看清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周遭的喧嚷声忽如潮水般退去,拥挤的人群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室的幽暗死寂。
原本站在她身前的观空盘坐在不远处,压眉敛目,似在与未知的敌人暗中角力,紧闭的唇角溢出一丝血迹。
江回雪暗自翻了个白眼,不愿再与他说话。
然而当那个人走进来,握住她搁在床边的指尖时,她还是忍不住将其一掌拍了开来。
无趣。
简而言之,就是心平气和。江回雪是这样理解的。
又一次进门时,储伯鱼端着一碗汤药,坐到了床边,温柔地抚摸着床上躺着的人的面颊。
“你不知道……”
高亢的唢呐唱着欢快的节奏飞满了半座城镇,耳边人们议论纷纷。
“苦口良药利于病,你不要闹脾气了。你不是说想看药王谷的灵蕊花吗?乖,喝完药我就陪你去。”
“怎么醒了?”
观空微顿,才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妥,退开几步之远。
这个场景循环往复,储伯鱼每次说的话都不一样。有时是关心她的身体,有时是分享外面的见闻,有时一进门,便伏在她的颈间沉默不语。
“佛子不是说不能答应我的要求吗?怎么还是进来了?难道这一会儿的功夫,便又能将佛骨请出了?”
这时街上的人群突然避向道路两侧,将二人挤散。
这是最后一碗,只要喝下这碗加了料的汤药,情蛊便会在江回雪体内完全种下。到时她会在术法的牵制下全心全意地“爱”上眼前这人,身心牵绕,言听计从。
“既然如此,你解得开锁链,我们也过不去这一关。何必白费这力气?”
江回雪还是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见状也不用多问,也能猜到方才的场景是观空的贪欲盖。
在观空进来之前,九鼎之尊、无上道途、堆金积玉、良朋美眷皆灯影幢幢般在江回雪眼前过了一遍。她并非不喜爱,但也说不上沉溺贪恋。
精巧的屋内陈设之下处处都是控制防止逃跑的禁制,床帏之下一道小臂粗细的铁链蜿蜒而出,锁扣紧紧地咬合在纤细的踝骨上。
“不过看样子,江施主已经过了第一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