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的画像已经批量绘制完毕,下一日便可在乐都所有的宣传场所悬挂,说书人团队也准备好了新的段子。
杜如芸提起被沾湿的裙摆,朝那小知客走了两步,低声问他:“智霖大师真的不见人么?”
翅膀扑扇的声音传来,将杜如芸从脑海的画面中惊醒。她睁眼看去,一直灰色的鸽子正站在廊前的栏杆上,偏着头看她。
小女孩应声出现在半空中,用小腿倒吊在廊间屋梁上,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
脑海中呈现出二十一世纪的画面,清冷白墙之下,杜如芸几乎能闻到医院那刺鼻的消毒水味。
“两位施主……”小知客开了口。
杜如芸把那鸽子往小丫方向一丢,见她灵巧地伸手一捞便抓住了鸽子,吩咐道:“你去找红玉和林琳,让她们去大厅等我,
她撇了撇嘴,放松靠到廊柱上,戳了戳系统。
万事具备,从连日的忙碌中解脱的杜如芸,却反而有了种空虚的感觉。
杜如芸招了招手,那鸽子倒是十分听话,慢慢跳过来伸出腿,让少女把它腿上的情报取走。
鸽子脚上绑着个小竹筒,是张务安平日里传信的样式。
院中人哼了一声,脚步声远去。
“给我看看自己的身体如何了。”
正说着话,隔壁厢房的门又砰地一声巨响,小知客起身去看,就听他问道:“师兄,你要去哪里?”
小知客摇摇头,把杜如芸引入隔壁的一间厢房,先合十道了歉,遂解释道:“其实以前也有很多乐坊坊主来求曲,师兄会随缘将平时闲来做的曲子赠予。但这一年来,师兄经常抱怨才思枯竭,写不出好曲来,已拒绝了不知多少坊主。”
“殿下亲临越州,见三皇子,借百人救灾,入揽云山已三日未归,望先生……”字迹写到这里就断了,纸面溅上了泥点,一个大拇指印上赫然还沾着血迹。
杜如芸点点头,她非常理解,以自身经历为灵感激发点的感受派原创者都有这种才思枯竭的时候,所以现代才有那么多人铤而走险,创造各种终极体验,甚至是尝试使用药品来激发灵感【1】。若真如小知客所说,智霖大师这一辈子,所体验的生活已经足够多彩,再要提高刺激等级,大概就只能是神迹了。
一头短发的杜如芸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打着点滴。
这日日夜夜,总觉得哪里不够圆满。
小鸽子似乎受了点伤,背上秃了一小块,绒羽中渗出淡淡的血丝来。也不知它是如何在连日的暴雨中飞行的,肚腹上泥点一片,翅膀上也还带着湿气,一双小眼睛半眯着,十分疲惫的样子。
小和尚看她的表情,露出满脸的无奈来,耐着性子解释道:“姑娘不要误会,大师一生欣赏美好的事物,不论是美人还是美景,一花一叶皆为灵感来源。只是我这师兄在俗时出生于世家贵族,见过的珍宝、美女不知凡几,后又投身国难,经历生、离、死、别诸苦,如今,一般的刺激已无法再激发他的创作,故而有刚才之说。”
杜如芸叹了口气,斟酌了一下爬梯子上屋顶的可能,最后还是作罢。
想起刚才大和尚的那句话,杜如芸有些迟疑地问道:“可是需要些别样刺激?”
月上屋檐,一如那夜,却少了在屋顶独自喝酒的身影。
坐在廊下柱前,杜如芸抱着双膝,想起那日她刚从系统那里拿到隐形眼镜,兴冲冲地跑到东厢来献宝,却被梁程煜关在门外。
杜如芸挑了挑眉,冷冷笑道:“我很期待啊!”
红玉依然立在闵锋碑前,用手绢将那无字石碑上,因下雨而溅起的泥水擦净。仿佛那是午夜梦回时情郎的面孔,手下带着无限温柔。
又一阵火花四射,黄知桥冷哼一声,摔袖而去。
杜如芸知道今日只能无功而返,礼貌地朝小知客道了谢,去后山找到红玉。
杜如芸豁然起身,叫道:“小丫!”
那具身体瘦了很多,脸颊都凹了下去,孤单单一个人躺在病床之上。杜如芸一时恍惚,竟觉得那具身体是那样的陌生。
听到声音,黄知桥收回了视线,压低声音道:“杜如芸,咱们走着瞧!”
竹筒有厚厚的蜡封,内里的信纸却卷边缺角,连叠都没叠整齐,像是被匆匆塞入竹筒之中。
杜如芸心头一凛,忙小心地展开一角湿软的信纸,上面却是陌生的字迹:
院中略尖的声音答道:“出趟远门,我去深山里找灵感去!”
这日入夜,杜如芸饭后散步,不知不觉又到了东厢。
虽然无功而返,但至少确认了黄知桥也没什么新招,杜如芸花了几天时间,和林琳、红玉讨论公开选秀的具体细节,又和王继琛谈了两次,决定先将乐曲导师宣传为“神秘嘉宾”,等过些日子再确定具体人选。
那小知客也不阻拦,只双手合十道:“师兄一路小心,不论是否找到灵感,都请平安归来。”
怎么近期和鸽子这么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