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是逃吗?”梁程煜心中冒火,“若不是萍芝不顾性命去引开亲王府的高手,你能顺顺当当地出来?幸好你还没完全失了理智,知道及时出府,没让萍芝送了性命。”
从之前的幂篱、眼罩到现在可以自如在人前弹奏,如今说起来,他是真的相信,也许有一天,即使没有这片鲛鳞,他也能安稳、自信地站在阳光之下。
红玉再接再厉:“今日在江府花园中与殿下见面,杜姑娘当时正好路过,不知有没有看见,后来我见她在花厅窗前站了很久……”
他一直知道,她就是照亮自己的那束光。
梁程煜抬眼看她,脸色依然冷肃。
梁程煜还在桌前看兵书,红玉进了房门,笑眯眯地在他对面坐下:“殿下,我跪也跪过了,您就别生气了。”
当时萍芝伤得比她还重,这会儿都还不怎么下得来床,被红玉托付给了乐都最大的医馆,看样子还得一年半载才能痊愈。
“殿下,您的眼睛……”她盯着那只眼不放,一心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这话时,眼神冰冷如箭,红玉却看着他的眼呆住了。
男人的眼中突然间翻腾起不知名的情绪,如旋涡般在黑眸中不断旋转。
念及此,她终于有了真切的悔意。
再次坐下,满上酒杯,气氛变得轻松。
“好好好,”红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举手道:“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只是听说殿下来了乐都,奈何自己和萍芝都受了伤,只能假作出门登山摔下山崖,寻到一户富户的外室小院暂住了几个月。
闵盛端来了酒菜,三人各自满上一杯,梁程煜正色道:“敬当年的袍泽兄弟。”
因此,当她看到殿下今日竟在那么多人前淡然弹奏古琴时,吓得差点掉了酒杯,又急急忙忙赶上前去,确认是否真的是他。
梁程煜一脸没脾气地看着她,半晌后还是认命地开口:“我知道那楚厉是当年的罪魁祸首,但他毕竟是南楚亲王,身边的侍卫不可能弱。你这么不管不顾地直接往上冲,刺杀不成还想留在他府中伺机复仇,血都流干净了还复什么仇?”
梁程煜喝酒的手顿了一下。
了那瓶梨花酿,打算去厨房温一温,再端点小菜过来。
不知不觉间,他已不再是以前那个阴郁黑暗、仇恨世人的男人,而这一切的变化,究其原因,那个女孩功不可没。
红玉却有些愣愣的:“殿下,不只是眼睛,我觉得您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她偏了偏头,仔细去思考其中的分别,“就像是,以前的您总是走在阴影下,而现在,被光照亮了。”
只可惜,今日江家花园中人来人往,根本找不到没有人的地方交流,她心一横,干脆回住处收拾细软,连夜搬来了杜家乐坊。
三人皆正色,将酒撒向身前的地面。
她笑眯眯地凑近梁程煜:“今天在江府,杜姑娘很受欢迎。”
她以为,即使是殿下来了,也只会在幕后操纵,不会到人前来。毕竟那一黑一蓝的异瞳,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无法接受。
这比喻有些不知所云,梁程煜顿了一下,这才突然感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改变。
红玉连喝三杯,轻轻笑了起来:“是那位杜姑娘吧,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主意。殿下这次到乐国来,还真是收获满满啊!”
受过情伤的女人,有时候会比旁人更敏感。
红玉接着道:“好几位夫人都对她很感兴趣,过两天,怕是会有媒人上门。”
梁程煜最怕看见她哭,挥挥手从袖中掏出块帕子丢过去:“行了,后悔也没用,今后小心些,不要总这么不管不顾的。至于楚厉,你不必担心,我们都不会忘了他。”
梁程煜淡笑:“不过是遮住罢了。”心中却又一次想起杜如芸的嘱咐——总有一天,要习惯走在阳光下,走在人前。
说起萍芝,红玉低了头,她只记得自己要复仇,却没想到,一直跟在身边的小侍女,竟会不听她的吩咐,拼了命地要救她。
红玉讪讪的:“我这不是逃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