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学生们议论纷纷：“那是松山书院的章涵之先生吧？最是认死理了！”
他沉默不语，杜如芸又道：“章先生如此看中学生，如芸钦佩，因此在挑选书籍时，还是用了些心思。再则，”她微笑着指了指书肆，“知斋里的书，是不能带走的。知斋只提供场所给学生阅读，并不售书呀！”
章涵之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小女娃竟将书肆中的书籍种类数量记得如此清晰，心中不由得已信任了三分，在仔细看那记录册子，却都是些比较经典的传奇故事和游记，时兴的话本和画册经过了筛选，并无露骨内容，反而选择了颇有艺术性的品类。
第39章 榜单
“听说上一家书肆也是，一开始还卖些话本画册，被章先生骂了好多次，最后只敢卖那些枯燥的经史书籍，那怎么赚钱啊！”
章先生一辈子认真学术，除了当年父母之命的妻子，从不近其他女色，此刻更是板着脸，低声喝道：“哪里来的女娃娃，不要挡着老夫。”
章涵之听到这里，吃了一惊，书肆不卖书，这是什么道理？
偏巧，他一进门就转向了左侧的话本区。
看到满书架的传奇话本、游记杂谈，这位先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得更大声了。
“这有何难？”杜如芸干脆应下，又对身旁看热闹的学子们说：“大家也别围着了，该吃东西吃东西，该温书的就去温书，别光顾着看热闹，耽误了学习！”
“当然赚不了钱，这不就换老板了吗？这个老板也是可怜，肯定不知道咱们书院还有位这么爱管闲事的先生。”
另一边的经史区，长桌旁边已坐满了学生，每人手中都拿着书，或看或抄，竟是十分认真。
杜如芸忙下了车，看热闹的学生已经围了两三层，她站在外围，就听那人道：“你们做的是什么生意？这么大的孩子，不读书，专到你们这里来看这些淫.秽之物，你们还是读书人，不知羞！”
这话说得有些可怕，杜如芸忙让车夫停车，掀帘向后看去，就见一个青衣长须的中年人，领着三个半大少年，一手抓着一个少年的领口，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画册，在书肆门口嚷嚷着。
杜老爹赶忙迎上前去，和那人讲起理来。
章涵之抬步就走，却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正站在通道之中，笑吟吟地看着他。
可那先生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
杜如芸看着学生们散开，又劝章先生坐下，上了茶，将他手中那画册接过，刚翻了一页，便将书倒放在桌上，不再去看。
章涵之愣了一愣。刚才他说这家店是孩子们学坏的原因，引用了荀子《劝学》篇的字句，没想到，这个女娃娃看着年岁不大，却同样摘了《劝学》中的一句，反过来说他不听解释，盲目轻信。虽不服气，但对方的反驳有理有据，倒是对了他的胃口。连怒火都消散了不少。
章先生站起身来，沉着脸看着门口看热闹的学生，喝道：“都给我让开，你们一个都不许再来！”
杜如芸假作镇定了一会儿，这才心平气和道：“先生莫再生气，听如芸解释。知斋书架上有话本126本，画册67册，游记228本，历史传奇93本，皆有详尽的采购目录和内容介绍。”她接过伙计递来的账本，一页页翻给章涵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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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抓着的少年满脸通红，口中嗫嚅着：“不是，不是！”可那中年人根本不听，直冲进去要找人算账。
“物类之起，必有所始。荣辱之来，必象其德。【1】你们等着，我这就告到礼部去，让人拆了这家店，不要再祸害我的学生！”
无他，那画册的确是淫.秽书籍，页页都画着男女翻云覆雨。
杜如芸带着他起身，走到两大区域的分界处，示意他看过去。
“这……”
虽然学生们都有些不以为然，但先生盛怒在前，倒也不敢造次，慢慢给他让出了一个通道来。
当下按捺下脾气，冷着脸道：“你说我不听解释，好，我现在就给你个机会。但若解释不通，莫怪我不给面子，还是要逼你撤书关店！”
杜老爹做惯了生意，倒也没有有生气，向那人解释道：“本店虽然也有些风月话本，但每一种都经过了审查，绝不可能有这种淫.秽之物，先生您还是多问问，别是弄错了！”
杜如芸其实有点好奇，现代的片子她也看过，甚至带过两个游走在三级片边缘的艺人，但古时的十六岁少女是不能看的，她牢牢把握着自己的人设，做出一副娇羞远离的模样来，反倒让章涵之放松了不少。
那女娃娃却开了口，笑道：“未可与言而言，谓之傲；可与言而不言，谓之隐；不观气色而言，谓瞽。故君子不傲、不隐、不瞽，谨顺其身。【2】先生到我家店中，肆意指责却不听我父辩解，似乎有违君子之道呢！”
章涵之听她如此说，冷哼一声，心道：“奸商，不过是说些门面话，骗得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