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不出去的女人啊,” 马翠华咧嘴,“都是那些又会作诗,又会写又会画,妖里妖气的青楼女子!所以我说啊,我们要学习国学,老祖宗可聪明着呢,早几百年就总结出来了,娶妻要娶贤啊!
马翠华神情严肃,捧着教材,摇头晃脑朗读女四书之《内训》。圆滚滚的腰身随着她的呼吸一吸一鼓,蓝布旗袍绷得好像随时都会炸开。
“我叫……” 李珍珍不明所以。
学生们卖力地哗哗拍巴掌。邻桌的卞染心向李珍珍使眼色,示意她跟着拍手。
身穿蓝布高领旗袍,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女人走进来。教室里鸦雀无声,只听见女人高跟鞋咵咵落地的声音。
校长马翠华亲自授课。这所学校没聘请授课老师,课程由马翠华和方瑜全包了,只聘用了一批看守学生的‘保安’。
她惊慌地扭头,见卞染心向她比手势,她急忙将整个土豆一把塞进嘴里。
“刚才我读的这段,你们今天背下来!” 马翠华目光警觉地扫过课堂。
“报告校长,” 李珍珍大声说,“我叫李珍珍。”
卞染心手拄着桌面站起身,头垂得很低。
几个穿蓝色保安服的男人四处巡视,其中一个瘦子目光扫过李珍珍面前的空碗。
李珍珍慌忙跟随大家站起身。
“那个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马翠华目露凶光,抬手指着李珍珍,“站起来回话!”
“别哭了,珍珍,” 卞染心拉起李珍珍,“去上课,不能迟到……”
教室里摆放着中式竹制桌椅,讲台后本该是黑板的位置,挂了一个巨大的扇面装饰,上面几排毛笔字:‘孝敬,仁明,慈和,柔顺’。
男人背着手走开了。李珍珍如释重负,拽起衣袖擦眼睛,眼泪却像决堤的洪水,怎么都擦不干净……
她放下教材,走下讲台,耳垂上一对硕大的珍珠耳环,散射着塑料的五彩珠光。
她语调高昂,断句断得莫名其妙,似乎她自己也不明白在读些什么。
“女子无才便是德,” 马翠华开始自由发挥,“女人哪,并不需要学习很多文化知识,古代女人都不认识字,可是影响她们嫁人了吗?没有啊!贤惠的女人会嫁不出去吗?不会啊!” 她嘴角露出洞悉一切的笑意。
马翠华脸上分明在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平光眼镜片后的三角眼,凶狠地从一个个学生脸上扫过。
李珍珍明白卞染心的意思,上课迟到,肯定会遭到处罚。
吃完早餐紧接着就上课,连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学生留,这是天道才艺学校所谓的‘高效管理’。
“尊师懂不懂啊?” 马翠华高声呵斥,“你坐十天禁闭室白坐了!重说一遍,站直了!”
“起立!” 前排女生高声叫道。
李珍珍吓得一激灵,连忙站起身,“我叫李珍珍。”
“旁边那个,” 她突然精神抖擞,好像逮到了猎物,“你叫卞染心是不是,站起来!把我刚才读的《内训》背一遍!”
“有些女人啊,哪怕冠上才女的名头,也绝不能娶回家中。相夫教子是女人的本分,只有具备了贞洁、温良、恭顺的好品质,学好女德和女红,才能嫁给成功人士做阔太太!这才是女人最好的归宿,何必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呢,你们说对不对啊,同学们?”
“报告校长……”卞染心悄声提醒她。
马翠华的一番话,颠覆了李珍珍的平常认知,她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
马翠华猫头鹰似的目光,猛地转向卞染心。
戒尺打在身上的钻心疼痛,李珍珍无论如何不想再尝试。她涨红着脸,硬生生把个鸡蛋大的土豆吞了下去。
上午的课程是女德课,下午学习女红。打印的教材东拼西凑,为了凑够一本书的厚度,许多内容前后重复。
李珍珍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额头的汗水流到眼角,她眯起眼睛,一动不敢动。
“背不出来?” 马翠华冷笑,“准你打开教材,照着念总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