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哭得很小声，似是怕惹恼了他，就这么低低艾艾地流泪，肩膀一抽一抽。
张隽琛道：“我先前见你从驿局出来，面有难色，愿意说与我听吗？”
刘妈手里一包厚厚的银元钞票，递给了胭脂。
公子拿着头巾往外走，叫了辆黄包车。
李冽文放缓语气：“你别哭，府里姨太太都是有月钱的。明天我让人给你。”
而美人坊内，有位风度翩翩，英俊挺拔的公子正在问头巾怎么卖。他想找一条，烟青色的头巾。
胭脂坐在车里，后面还跟着两个兵。正往那里去。
牛皮封面硬邦邦的，透着股厚实的感觉。
“大……晚妾身留不留下来呀……”
刘妈道：“五姨太，府里每个月月末都会发月钱的。”
胭脂笑着接过：“谢谢刘妈。”
胭脂没走，看他，灯光下，美人眼里清媚。
他长于满是诗经古书的官宦世家，一开始学的就是四书五经。后来迫不得已，去了德国军校留学。
书怎么能是面，煎蛋怎么能是纱巾。
愿时惜侧过头，将书收下了，可纱巾没有。
李冽文吃完了，胭脂把碗放回盘子里。
她抹了抹眼泪，对李冽文道：“大帅，快吃面吧。”
书是面，煎蛋是纱巾。
“而我开书堂，帮别人写书信，
但他终究不是这样古板的人。张隽琛笑得明朗，微微弯下腰看她：“可我觉得，这都不算，也都说不清。”
张隽琛把手里包裹的东西递给她：“快打开，看看。”
李冽文看她。
张隽琛笑着看她，看她满脸惊讶，惊讶里透出惊喜来。他心里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愿时惜垂下眼眸，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她声音轻柔软绵，不是那浸泡过蜜的樱桃。
胭脂叫住刘妈：“我想出去买点胭脂水粉的行吗？”刘妈点头，说要给胭脂叫车。
两人并肩走回去。今天却没有那群小萝卜丁。
张隽琛正坐着黄包车往还真巷去。这路上必然要经过白丁书馆，经过江氏驿局。驿局门口，他看见了愿时惜。
门口停了辆洋车，下来一个打了伞的穿着红旗袍的贵太太。
愿时惜转头，看见他，微微一笑，脸上的愁色散了去：“你怎么来了？”
一早，胭脂房门就被敲响了。
是春风细雨，是化了白糖的梨水。
“战乱时节，大家都是异乡人。张公子，你是一个幸运的人。”
外边天气好，是个艳阳天。
刘妈笑了笑：“既然这样，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第166章 如花似梦
“我来湘京，是为了找我失散多年的姐姐。”
愿时惜将一杯水放在张隽琛桌前。
胭脂道：“嗯，大帅跟我说了。”
打开后，露出里面柔软的烟青色头巾。
张隽琛一愣：“我，我是湘京人。自幼长在湘京……”
他赶忙叫停，然后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去：“时惜！”
她脸上带着些愁色地走了出来。
公子将头巾翻来覆去看了遍，才点头把钱付了。卖货员点清后，差点笑裂了嘴角，这公子给的小费可足够再买一条头巾了。
愿时惜看向张隽琛：“我，我不能收……”
胭脂停了哭声，点头：“是。”
美人房内的卖货员正不停给他翻着，就是为了这公子手里蹦蹦作响的银元。等终于找到一条烟青色的头巾时，卖货员才松了口气。
她拉着李冽文到桌子边坐下，阳春面还是热气腾腾的。李冽文端过来吃了一口，胭脂看着他。
日光如时光，分秒间，流转于这匆匆人世上，引来一走一去，擦肩而过，留了多少阴差阳错。
愿时惜惊讶地接过，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本书。一本崭新的《流光逝水》。
愿时惜将书本放在桌面上，看着张隽琛：“张少，你为何住在湘京？”
愿时惜摸着书皮：“我，你，你怎么送书给我？”
“既然喜欢，为何不拥有？”张隽琛说着，把另外一个东西也递给了她。
他站起身，把盒子打开。美人坊的礼盒做得精致，还有丝带。
湘京城里最高档的卖胭脂水粉铺子在杨惠路，叫美人坊。
他们便坐在院子里，阳光温暖羲和。
薄纱般，如琉璃。
尽管周围世界变化莫测，四书五经里说的道理有一些在现今来看无法实现。可该做的，他一定会做到。
不过，哄女人，他不会，也没经验。
“来不往非礼也。你与我听了免费的一节课，与我做了一碗阳春面，”张隽琛说罢，将书往她手里推了推，又把头巾往她那里送：“而这，是一颗洁白圆滚的煎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