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对着他，肆无忌惮地无视他，咔哒，有什么被摆上桌，接着是上发条，充满童趣的儿歌响起，但不是可爱的童声，是周朗那个讨厌鬼。

    我悄悄翻身，吱呀呀转着的摩天轮上，有一只戴蝴蝶结的红眼睛小兔子，慢慢朝上爬，很是辛苦，最后登顶时，周朗的歌声也随之收了尾。

    原来镜头外的是周先生。

    任何病灶的剥离都是痛苦的，于他于我，皆是如此，我尚且有药可医，他根本药石罔效，还要分心照顾我，我猜他也是苦不堪言。

    不等我反应，正怯怯看向镜头的小周朗猛地惨叫一声，小小的身子痉挛抽搐，挣扎间，手腕脚腕都破皮。

    那粒子弹被我藏进药瓶。

    我不吃这一套，刚要背身，却对上兄长的笑眼，他摸摸我的头发：心情好点了吗？

    病来如山倒，我很快地消瘦了。

    周先生没有心软，渐渐地，少年不再挣扎，几近昏迷地瘫软在凳，偶尔弹跳几下，直到酷刑停止，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似的，嘴唇无意识颤抖。

    兄长与周先生的商业对抗重新开始，就好像之前的两次，他再次忙碌起来，与此同时，我的病情开始加重，甚至有故态复萌的迹象。

    做完一切，我安然侧躺床榻，逼迫自己入睡，辗转反侧直到门被打开，我也没能睡着，反而被吓了一跳。

    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电疗。

    他的痛苦是周先生施加的，我的痛苦是他施加的，我出了哪门子气，除非让我给他一枪，才算以牙还牙，才算出气。

    还唱得挺有节奏。

    施刑者足够心狠，本该收放交替的刑罚，被他连贯地施行于幼子，那宛如幼兽的悲鸣回荡在空荡的室内：呜，爸爸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是他们说妈妈坏话，我才放他出来的！

    忍着不适将视频调回原来的位置时，心惊地发现视频长达十小时，我观赏的不过是其中一小节。

    想不认出周朗也难，如此弱智的逻辑，只有他想得通。

    啪地，我双手战栗按停视频，真是变态，躲在书房竟是在看这样的视频。

    我是不小心看到了。

    慢慢戴上脸谱，少年恢复平静，古井无波的眼神穿越时间般，看向此时此刻镜头外的我，他说：我不是周朗，我只是周家的一把刀，一条狗。

    更何况我一点不配合，总把药倒掉，任由自己衰败下去，我早累了，逃不动，也不再想逃，我死了，对谁都好。

    约摸十岁出头，装束像个小少爷，两条白嫩嫩的腿沾染污血，被牢牢固定，双手也被绑在电凳两侧，额角头顶粘着几根电线。

    眠眠，我错了，眠眠，你打我屁股吧，我绝对不喊疼。

    显然他也尝过此东西的厉害，吓得瑟瑟发抖，嘴里是讨饶的话：我是周朗，最喜欢画画，是妈妈的乖宝宝，可我今天不听话让他乱跑，差点被人发现我是个怪物，对不起，请周先生惩罚。

    做坏事总有被发现的那天，他狠狠攥住我的手腕，红眼指着被丢进厕所的药丸，厉声道：你想让我死是不是，你！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如此不客气的语气，没令他生气，反而有些欣喜：那有没有觉得狠狠出了口气？那可以不要再生气了吗？

    镜头窸窸窣窣挪动到少年身侧，我看清他微微抽搐的面孔挂着泪，男人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是什么？

    手机甫一开机，电话短信一条条跳出来，分神一瞬，脑海中挥之不去又出现那双眼，我摇摇头，专心发起消息，最后打下勿回后，逐条删除。

    背景是大块的、潮湿的黑色，鲜有的那么一束光，正好照在画面中央的凳子，却也不是一般的凳子，上头电线盘绕，直连接到端坐其上的少年身上。

    小兔子跪下，滑稽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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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心又不能从中劈开。

    她以为我碍于兄长，特地将我一人留在问诊室，叹气，问我究竟怎么了，我摇头，轻说：这是一道没人解得开的难题，两个人如何同时拥有一只苹果？

    希希，你睡了吗？

    原谅我吧。

    我逼退心中异样，暗骂到。

    脚步轻轻走到我身后。

    我皱眉拍开他的手，准备重新躲进被窝，没成想，他突然说：你都看到了吧，书房的视频。

    因此兄长疲惫不堪地结束一天工作后，还要陪我见医生。

    心沉了一下，他连忙解释：别误会，我没有监视你，只是画面与我走时的不一样了。

    钱医生这回说不出木强则折的大道理，她疑惑明明之前我已几乎痊愈，然而不过短短几月，我就又再次发病。

    她向兄长求证，他不肯透露，我呢，更说不出什么。

    我已有决心摆脱他，莫名其妙，他隔着被子抱住我，这回我不会再被调虎离山，让你处于危险，相信我，希希。

    那双眼又不合时宜地闪现，叫我忘了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