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座的人乃是李方的哥哥,六兴坊的大掌柜李圆。此刻他一拍桌,先是骂了一顿弟弟:“咋办咋办?你除了问咋办,还能说出点什么有用的吗?一开始我就和你交代,要买断配方,买断!”
陈佑一望桌上沸腾的锅子和丰盛的菜肴,想起左进那个酸书生,若是回去和他说自己尝过未来王妃亲手下厨做的菜, 他鼻子能气歪。
于是陈佑就见容可的眼睛刷地一下亮起来,探头过来一瞧缸里的青蛤,乐得脸颊边露出梨涡。
最后他轻轻松松停杯起身向她辞行的时候,容可甚至去闻了闻酒坛里装着的是不是水。
容可送走了陈佑,回去与大花他们收拾了桌椅,泡起一壶清茶与宋福盘点起三千两银子和其他的陪嫁私产。而一条街另一头的六兴坊也彻夜点着灯——
“那、那容小娘子不乐意啊。”李方委屈道,“我瞧她是个有野心有主意的。”
陈佑抱拳道:“小娘子放心,某一定一分不差将礼送去王府。”
陈佑恭敬辞行:“多谢款待,小娘子的酒当真是醉神仙的佳酿。某此行任务达成,资产清点一事,小娘子尽可问宋福。京中还有要事,某便先行回去,请勿怪罪。”
确实难得。
心里,请您考校。”
容可翻检了一下缸中的青蛤,个个鲜活,而且送来一路上换了几次水,泥沙早已吐净,正适合下锅。
容可把菜端上桌,看了看坐在一旁有些拘束的陈佑和宋福,大眼睛一眨,挥手让忠直把酒坛子端上来:“在我这里莫要拘束。青蛤味鲜,最宜下酒,恰好店里有新酿的白酒,陈大人试一试?”
容可听了连连点头,抱着这青花瓷缸更如同抱着一个大宝贝,对他们说:“辛苦各位。青蛤最要紧是新鲜,大家先坐,我这就去煮了它,咱们一道尝尝鲜。”说着,就抱了这缸青蛤去了后厨。
陈佑本以为容可生于乡野,识不得青蛤,更不解端王千里送此物的煞费苦心,还特意准备了一番说辞,没想到用不上。
她烧开一锅水,将所有青蛤全倒入沸水中烫过,短短一会功夫,见它们在锅中贝壳大开就捞起来,仰列在盘里,倒上调好的姜末、料酒。
容可哪里有本事换了谢洵选出来的掌柜,她摆摆手请陈佑和宋福到饭桌上坐下:“两位远道而来,快坐下边吃边说吧!”
忠直在旁边跟着劝:“陈大人快请坐, 来尝尝小娘子的手艺, 这机会可难得。”
容可伸手就把瓷缸接过去,笑道:“端王殿下费心了,也辛苦大人送它来,这东西吃活得才鲜,这一路千里迢迢送来可不容易。”
宋福在旁替他表功:“小娘子见多识广,这青蛤确实是个稀罕物!在京里已是一枚千文的叫价,就这样还是有价无市,端王殿下是特意寻来这一缸子的。大人运我和那些银子可都不比这一缸子用心。这一路快马加鞭就为了保这缸蛤蜊,中途歇息全都是为了换水。”
陈佑不再推辞,他点了头,但没有立即入座, 而且返身回马队里取了一只青花瓷缸来,打开盖子递到容可面前:“小娘子,此番前来,端王殿下还命我们给你送了一缸子青蛤。”
最简单又最鲜美的炝青蛤就出锅了。
陈佑再抱拳道谢,这回的感谢就更透出几分真挚来。
容可见他眼神清明,步履不乱,真是武松在世。
青蛤是送到容可心上去了。
陈武松去意坚决,容可阻拦不能,于是就让忠直大花帮忙,备了一车的腊肠、肉脯和白酒,礼尚往来,让陈佑带回京去。
当下交通运输不便,地处内陆北方的安州极难接触到海鲜,她还真是有些馋海味了。这缸里的青蛤个个都有一寸来长,壳面光滑、微微张开,在清澈的水里吐出柔软的内里,都还鲜活着。
这看着,端王殿下送这青蛤比三千两银子更令她开心。
他冲容可一拱手,谦让道:“某只是奉命行事,不敢言苦。”
结论是——酒是真的酒,陈佑也是真的海量。
青蛤古时有着“天下第一鲜”的称号,这样顶级的食材不需要繁复的烹饪手法,只需要最简单的做法就足以激发它本身的美味。
坊内二掌柜李方正抓耳挠腮地犯愁,对上座的人道:“哥,你说咋办,容记今日可把招牌打响了。她弄那些花里胡哨的,送了好些猪肉脯,现在大家都晓得容记也卖我们这的猪肉脯了,价格更低,味道还更好!这样下去咋办,万一没人来买我们家的咋办,库里还堆着五百斤呢!”
容可摆了摆手:“肉脯确实是给端王殿下备的,如今的成品此前当初又改进了许多,请殿下尝尝。至于酒,端王殿下身有酒疾,不能饮酒,这车上一半的酒是给大人备的。”
白酒醇厚,青蛤鲜美,当真是绝配。再配上热汤滚滚的火锅,一桌人吃得酒酣菜足。容可一连吃了数十只青蛤可算过足海味的癮,大花与忠直也是甩开膀子狂吃一顿。陈佑最为克制,青蛤与火锅只是几次下筷,但酒却整整喝了两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