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亲说,很有可能是苏叔叔动了“手脚”,我就问她,说动了什么“手脚”?那有没有动“首尾”?动“背腰”?这是做运动强健体魄?
经意间竟忽然腹上痒极,随即我便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偷袭成功了,但还没来得及思考,便痒的受不住,慌忙躲避。可护了小腹又被挠脖子,捂住脖子又被挠胳肢窝,就算是两只手齐上,也终究会空出一处,被她捉了猛挠。我赶紧求饶,她却不依不饶:“嫌我脏?”
我丧气,只得让步:“好吧,那你可不许挠我了!”
“哈哈!得了吧你!咱俩一块儿呆了四年,你几乎平均每三天就要跟我说一次绝交,从来没见你兑现过!我才不信!”
“玉儿,这彩蝶双宿双飞的绣作……”愿儿拉长了音调,笑起来,虚着掐住我的脖子:“说!给谁的?”双颊上渐渐燥热起来,我移开看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外:“画眉,去厨房里瞧瞧,取些点心来。”
愿儿,我儿时的老友,大名苏愿之。我,与她拥有相似的乳名,唤作玉儿,每每我们家人喊我们乳名时,不论喊的是谁,我们俩都会齐齐抬头。青家世代男儿取单字为名,唯女儿取双字。我的大名唤作青予窈,“渺渺兮予怀”的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窈。其实,倘若我的乳名唤作“窈儿”的话,便也不会与她这般相似,但是凑巧着,我的表姑姑青梦瑶乳名为“瑶儿”,这般我便只得取“予”字,而“予”字又不好发音,干脆着我爹爹便择了“玉儿”为乳名,这样也就叫着了。
而依我看,那就是怀才无遇,没那个命。我们在奉霈县住了十一年,我在那里,也土生土长到了十一岁。后来,正是愿儿的爹爹,名唤苏钦的,他说他觉着我爹爹如此才华,不该如此苦苦等候,只在这县城里做教书先生。如此不得志者着实可惜,便几次三分劝阻爹爹再去试试,然后不知怎的,是我爹爹开了窍还是品察官开了窍,我爹爹还评了个“中上”,授予了官职。这之后,我们一家迁居京都,自此以后,我就再未见过愿儿。
“诶?”愿儿扑了过来:“你喜欢吃的?芙蓉糕和桃酥饼?我不记得你喜欢吃这些,你不是喜欢……”
我摇头,打断她的话:“喜不喜欢不重要,娘亲说了,身为女子,喜好什么的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丈夫。女子生来,便是为了嫁人,然后传宗接代,相夫教子。所以,我要从现在开始培养,无论喜欢的,不喜欢的,都要说自己喜欢。”
愿儿看向我:“我又不饿,你要什么点心?”我不答,笑着起身,没事找事的理了理桌子上的东西。很快画眉就拿了点心来:“小姐,画眉不知这位小公公喜欢什么,就拿了些您爱吃芙蓉糕和桃酥饼。”我点了点头:“好,你下去吧。”
我知道愿儿一直都是讲究什么“男女平等”的,她称之为“女权主义”,说女人和男人生来都是平等的,不应该说女人生来就是为了给男人传宗接代的。可是,事实就是如此,身为女子,我们本来也就只能接受,
“不理我?好啊!”她作势又要上来,我赶紧缩到角落里去:“我警告你啊!不许过来!否则,否则我们绝交!”
“行!”她上前来,一把勾住我的脖子:“那咱俩今天,好好聊聊!”
愿儿闻言便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这是什么话?天子愚民,男人愚妻吗?”
那年愿儿八岁,我十一岁,临别时,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湿了我一身的衣服,我受她感染,也不住落泪,但手被她拉着不肯放,连擦泪的动作都做不得,最终又以自己的泪水,给已然被她的泪水染湿一片的前襟又添一片水渍。
五年未见,愿儿还是那个愿儿,我还是那个我。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她。她能那样的放纵,可以凡事皆任由自己的性子来,活泼的好似一个野小子,可我,却连说一句话、走一步路,都要经过反复的深思熟虑、仔细斟酌。
我轻哼:“不理你了。”
我娘也说我笨,还笑嘻嘻的伸手过来一个脑瓜蹦。她玩儿的很开心,我脑门子很疼,她把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我爹爹青龢原先是个不得志的读书人,在恒州国的小村落里教书。青氏世代生长在恒州国的土地上,是以我爹爹不肯迁居别国,恒州国从不肯似别国那般采用试举的法子选官,我爹爹一拉不下脸面,二也的确没什么钱,就做不起那贿赂品察官的事来。我爹爹他读书二十年,其中单等被品察官瞧上就等了十年,当然,也一直没有如愿。他称此为,上天为“降大任于斯人也”,所以“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又美其名曰“怀才不遇”。
愿儿虽然失去了儿时六年的记忆,但她在那六年里,一直是大家闺秀的身份,可她却能做到如此任性生活。我自始至终虽然衣食无忧,但父亲的身份从未至使我成为一个大家闺秀,我却要恪守着一切严苛闺范,因为我的外祖母出身丘玥国最鼎盛的家族慕容氏,娘亲也来自恒州国的尚书林家,我自小就由娘亲身边的嬷嬷教导着,为的,不过是我能做到贤良淑德,将来能嫁入好人家,做好当家主母的位子。